徐向晚站在门口, 目之所及,仿若人间炼狱。
她看见了江厚发,也看见了陶韵。
风吹动她的头发,发丝像后飘浮,在她身后,一道幽暗的通道向里延伸。
那里有在玻璃碎渣上滚动、声息渐弱的闯入者。
他们的惨叫与外面的哀嚎合奏成一首名为痛苦的歌。
更深的尽头,江序缓步走来。
她因失明而暗淡无光的眼眸,随着光线渐亮,漾开微波。
似深蓝的海洋,剔透幽邃,光芒内敛。
8月23号。
江序痊愈。
她没失约。
精神力弥散,整座榆阳城都铺满了银光。
高悬天空的电流凝集风暴,无形威压像一缕柔软无质的月光,笼罩在每个人身上。
它轻盈无觉,将人心的恶意映照,落在地上,成了扭曲歪斜的影子。
光影呈螺旋式上升,架构成一座巨型高塔。
高塔之巅,有朦胧的王座在光辉下,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厚重气息。
塔如幻影,顷刻崩解成缤纷光点。
它们飘飘洒洒,在玻璃雨后,下起了一阵璀璨光雨。
它修正了影子的曲线弧度,关闭了敞开的心灵,抽离出一条条细丝,回归无限远的精神核心。
城市恢复往日节奏,喧嚣与宁静并存。
新的旧的高楼错落,高的矮的建筑排列。
渺小蚁群从窝里探出触角,在连通世界的网络上,发出榆阳乍现的奇观。
无人知道的角落里,还有人在哭喊。
灵魂被撕裂般,强行植入了不属于自己的意志。
不可提及,不可违逆,不可窥探,不可背叛。
他们将永远臣服,永世为仆。
警局里。
数以百计的人分批做笔录。
江序温和友善,配合调查,有问必答。
“电疗是很常规的治疗手段,在医疗界应用广泛。我的状态足以说明两位医生以及院方没有违规操作,我可以公开我的病例以及治疗后的检查报告对比。”
……
“研究院没有病毒,主要研究精神疾病的药剂,闯入者在打砸中误食或者吸入,都有可能对神经造成破坏,导致出现幻觉,产生强攻击性。”
……
“对,我怀疑他们是因药剂精神失常。”
……
“我对这场变故不知情,毕竟我只是一个病人。”
……
同样的问话,在多个小房间展开。
苏慕因专业性太强,被暂时隔离,等待专业人士来评判话语真实度。
徐向晚有江序作保,在江厚发夫妻坦白忏悔的情况下,舆论带来的影响被弱化,签字确认就能走。
警局外的一条街上,蹲守着大大小小的媒体记者。
刚看见人影,就齐刷刷围过来。
问题杂多,话筒与镜头高举。
问病情,问婚姻,问事业。
说身体现状,聊爱情关系,讲原生家庭。
想要知道瀚海接下来的走向,想问问江序对这段时间的变动,有什么感想。
江序牵着徐向晚下台阶。
她身上衣服宽大不合身,被她穿出松弛感,举手投足别有韵味。
目之所及,人群自行退让。
江序没有回应,“我的律师会联系你们。”
造谣生事,拱火攒热度,散布传播不实信息,吸饱了流量,到了吐出来的时候。
八月的尾巴,是走程序的忙碌。
时间根据刻度划分,每一个格子都有内容填充。
治疗评估公开,医学奇迹霸榜。
掌握新技术的两位医生,名声逆转,从人人喊打,到医学之光,只在一夜之间。
月牙湾项目顺势启动,引来无数关注。
江序的康复,让夺权之争无声消弭。
她大范围清理,从上到下,高至董事,下至小管理。有的停职待查,眼看着要进局子。有的和平解雇,瀚海永不录用。
动乱带来机会,一层层往上提拔,再一批批招聘新人,顶替岗位。
瀚海这座将沉的巨轮,从冰川里闯出来,走进了江序的时代。
从顶楼往下,每个部门都有一台被远程操控的电脑,那里连接着董事长办公室主机。
从它面前经过的职员,无一不对江序的业务能力惊叹。
只有浑身长满触手,拥有超智能的大脑,才能丝毫不乱的处理繁杂的公务,让偏轨的项目悄无声息回到正轨。
各大媒体风向急转,从火上浇油改为锦上添花,一水儿的夸夸通告,将近期浮躁乌糟的气象改换一空。
月底,榆阳市大大小小的屏幕上,公开了江厚发一家的忏悔视频。
所有阴暗扭曲的欲望与算计,都被摊开,被日光暴晒,被大众审判。
徐向晚待车里,目送她爸妈进机场,没下来,也没跟他们见面说一句话。
在舆论扩散的网络,一条叶思乔官号发出来的音频,给这场闹剧画上了句点。
那是地下停车场里,叶思乔跟江序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