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依着母亲吩咐,去库房清点哥哥成婚时要用的帐幔和桌帷。
  见黛玉走掉,贾敏才继续和那嬷嬷说话。
  嬷嬷知道姑奶奶忌讳什么,陪着笑说道:“二爷自从那件事就没好过,太医说被吓得落了疾,家里百年的人参一时短了,一时半刻买不到,才求到您这边来。”
  按理说府上不该差这些物件,既然开口了,必定一时凑不开手,才会讨到林家跟前来。
  贾敏不和母亲见外,转头吩咐管药品库房的媳妇:“从库房里找几根送去,用大点的。”
  那嬷嬷得了人参,千恩万谢的走了,不多时贾母那边又送来好几匹料子,说是让贾敏娘儿俩裁衣裳穿。
  晚间林如海回来,贾敏略和他提及几句,宝玉生病一事。
  林如海前世见得多了,贾宝玉历来外强中干。
  林如海想到前世宝玉因紫娟随口玩笑,黛玉要回扬州一事,闹得又痴又傻的样子。
  林如海道:“前儿玉儿的大舅舅还问我认不认得什么江湖名医,想来是为着这件事。”
  贾赦虽然和贾政不对付,好些时候待孩子比贾政靠谱。
  宝玉先前也不是没装病躲懒过,林如海和贾敏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最近日子不太好过的当属贾元春。
  今日她才从荣国府回来,还没走到小院,原先牛家老爷的两个姨奶奶领着两个小丫头,蹬着门槛嗑瓜子,看见元春和抱琴过来,穿水红衣裳的姨奶奶阴阳怪气的道:
  “哟,咱们家奶奶可是厉害,前儿赶人那么利索,肯定是家学渊源。”
  另一个姨奶奶马上接口过去,也是一样阴阳怪气的调子:“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当老人家的话是白说的?”
  贾元春只当没听见,匆匆从那门前走过,隐隐约约还听见后面的人啐了一口。
  贾元春嫁到伯爵府一直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当着媳妇儿,前儿有个丫鬟不规矩偷到东西,还肖想着要爬床。
  贾元春便寻得一个由头把她配人,那丫鬟是个家生子,一家子在府里也做了好些年的活,家中几个姨奶奶正愁没磨牙的事。
  伯爵府上老奴婢都不是好对付的,一来二去就有了闲话。
  抱琴气的脸上涨红,却还安慰元春:“奶奶,别和她们一般见识,他们仗着是姨奶奶,说话嘴上没把门,一会儿气坏了不值当。”
  比这难听的话,先前宝玉才出事的时候贾元春就听过。
  她已经麻木了,不痛不痒,真正让贾元春难受的才不是别人的几句闲言碎语。
  贾元春抹了把泪:“我愁的岂止是这个,宝玉也不知好了没有……”
  ……
  腊月近年关的时候有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北静王正好今日娶妻。
  这是今年年尾京城最后一件大事,原本因为天凉,黛玉不想掺和,更不想出门,但听说七公主难得出宫,最后还是披上厚厚的狐裘,和母亲一道来贺喜。
  小姐妹许久不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两人从诗词歌赋谈到家庭琐事。
  黛玉:“我近来在家中也无事,家中哥哥要预备春试,二哥哥下江南去了,我不时帮着母亲的忙。”
  七公主这一二年来吟诗作对的心思淡了点,而今被女史教习,学着做简单的女工。
  在宫里的处境和坐牢也没有两样。
  七公主有些伤感:“我难得出来一回,再见还不知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
  一旁的南安郡主插不进话,难得寻个空隙问:“玉儿,你那位迎春姐姐没来吗?”
  黛玉摇摇头。
  迎春将来要嫁入皇室,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应当多来才对,只是她年后就要出嫁,兴许留在家中备嫁,不来也说得过去。
  七公主瞧着灰沉沉的天幕,只觉得贺喜之声嘈杂,空叹一句。
  “真是无趣啊!”
  当下觉得无趣,一会儿入宫,日子只会一日枯燥过一日。
  黛玉的日子不是枯燥,只剩一个忙字。
  过年各处吃席忙,给哥哥筹备婚礼忙,年关和年初,历来是朝廷最忙的时候。
  林璋按部就班预备会试,反而成了家里最清闲的一个人。
  “太太,姑娘,咱们家大爷中了第三名。”
  林璋的名次似乎在意料之中,又是第三,黛玉有一种强烈预感,哥哥虽然不能连中三元,没准就会连着三回第三。
  三日后的殿试,林璋的名次印证了黛玉的猜测。
  贾敏已经乐过来,反正又不是家中第一回有人中探花,还皱着眉头疑惑:“怎么又是第三,快去给老太太报喜!”
  林璋高中探花,家里人照例要去看探花游街。
  贾敏现下可是京城的夫人们羡慕的榜样。
  满京上下找不出一个和贾敏一样幸福的女子。
  既见过夫君探花游街,又能见儿子学有所成,再来一次探花游街。
  观礼位置早就预备下,贾敏、贾母等人喜气洋洋,都在小楼上,就等着探花郎骑着高头大马往这边过。
  看街上人声鼎沸,贾敏很是遗憾这样的场景,林璋的媳妇见不到。
  以前林如海高中的时候,贾敏和林如海没有成亲,但荣国府在京城,贾敏没错过林如海这桩人生大事,见过林如海跨马游街的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