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小鸟游川奈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向街道上逐渐亮起的灯火和来去匆匆的行人,点点亮光落在她深色的眼瞳中,就像落入无底的深渊,没有丝毫的折射。
“三岁之前,世界对我来说就像是无声的黑白默剧,长相和我相似的生物在舞台上,做着我完全不懂的事情,他们总是无缘无故的大笑或者哭泣,但我如果不配合他们,他们又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怪物。”
小鸟游川奈的叙述抽象且让人毛骨悚然,诸伏景光却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或者不理解的情绪,他定定地看着对方,又似乎是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他想见到的人。
haru也会这样害怕吗?
“直到karou(香)来到我身边,第一次在医院见到她的时候,是我偷偷溜进去的,因为父母担心我会伤害她,所以直到她满月,我才第一次找到机会见她,她那么小又那么软,柔嫩的皮肤上一戳就会变红,我想要掐她,看她会不会哭……”
“她哭了。”
“但是她并不是那种讨厌地嚎啕大哭,她哭的像是只小猫,然后她抓住了我的右手手指,就是刚刚掐了她的那只手。”
小鸟游川奈完全陷入了回忆中,喃喃道:“这是我妹妹啊,就算我欺负她,依旧会全心全意依赖我的妹妹。”
她的世界从那个瞬间、从那个婴儿,变得熙攘热闹、色彩缤纷。
“她在那边卧底调查期间认识了那个孩子,他当时只有十岁。karou一眼就看出了那孩子和我是同类,所以忍不住多关注了些,后来又发现他数学天赋出众,就生出了把他带回国,让他接受更好教育的想法,甚至还想要收养他。”
“她在短讯里和我说,那孩子很懂事,如果我见到一定也会喜欢,等到手头的工作完成,就把他带回国,转到国内做更安全的工作,也让父母和我放心。说那孩子还有两个妹妹,如果情况允许,她会把那两个孩子也带回来,给他们找好人家,但后来……”
小鸟游川奈说到这里,眼尾泛红呼吸颤抖。
后来她才知道,当时小鸟游香所说的‘手头的工作’,就是和那名代号叫做‘苏格兰’的组织成员配合,暗杀永乐会经理,收购这个缅北最大的销金窟。任务的过程中,小鸟游香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被‘苏格兰’识破身份,最后死在了缅北,小鸟游川奈连尸首都没有见到。
诸伏景光叹息:“您妹妹…小鸟游警官是很了不起的警察。”
“我宁可她不要那么优秀。”小鸟游川奈眼中溢满悲哀,此刻的她情感流露,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haru也是她给那孩子取的名字,她说‘苏’是宝石的意思,虽然美丽但让人感觉冷冰冰的,不如叫‘晴’,听起来就暖洋洋的,希望那孩子以后的人生也如同晴天,光明顺遂。”
“那孩子回国后,我们也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期间我帮他办过几次事,其中就有刚才说的户籍的事。”
“他刚到日本的时候,我在忙着调查karou的死因,只把他的事情派给手下人去做……后来也考虑过把他带在身边,那次我在学校门口,打算把他带走,却看到他和你们一起出来,看到他的那种眼神,我当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诸伏景光心底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去问,心像是被人捏住,酸涩痛苦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于他,就像是karou于我。”小鸟游川奈:“失去你们,对我们来说就是失去了全部。”
“不管是受伤、被威胁还是被逮捕,只要能留在你身边,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去做。”小鸟游川奈直视诸伏景光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除非,他认为自己是危险的,有可能会牵连到你,他才会远离你。”
“他是在保护你。”
“这个号码是当面我在缅甸调查的时候,留下的电话,你说不定能从这上面找到更多的线索。”
……
诸伏景光走出咖啡厅,夜幕已经降临,他仰头看向天空,第一次觉得月光如此刺眼。
他能在组织中暴露身份后,还留下性命,甚至联系上公安的人,不是因为他幸运,也不是因为他谨慎,而是因为haru帮他承担了他所不知道的。
他被困于房间之中,居然就真的像是被蒙住了眼睛,房门之外的haru所遭受的压力,他竟然一无所知。
明明说过再也不会松手,他却好像又食言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抓着金沙的傻瓜,越用力就失去的越多,他不想放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无能为力的滋味紧紧包裹着他。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真正的走近haru,和haru并肩站在一起?
似乎只有把对方抱紧,才能获得些许真实的满足,永远不分开。
诸伏景光看着那轮满月失神,路过的行人纷纷向这个看起来失恋的男人投以怜悯的目光。
他想他了。
……
他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