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菲尔,”
主唤这造物的名,原本几乎压在这造物炽天使长身上的身影撤离,以指尖于虚空点过。有记载、写就着诸天使名的圣灵册随之生出,掉落在这云床之上,落到主伸出的掌中。
“你要什么,你想要什么?”
眸光璀璨,目中一派缱绻与温柔,却又似乎别有深意的神明问。
于主的目光之下,路西菲尔的目光同样在那圣灵册上停留。
于是这造物忽然便想到与知道,世间的种种生灵,凡是经由主所创造的、并且被打上了烙印的生灵,最终都将归在主的手中,得到永恒的安宁和沉眠。只要主想,那么生老死病以及那被抹去的种种,未必便是那切实与真实的被抹去,而不再存活。
主全知全能。
恍若蝶翼的眼睑垂下,有什么思维与想法在那弹指瞬息间闪过,好似是一阵错觉。路西菲尔的手搭在了神明的手上,落在了那圣灵册上。
神明手中的圣灵册被路西菲尔翻开,在那第一页的、最是醒目与率先落到这造物眼前的,便是那淡金色的,属于自己的名。
炽天使长的目光仿佛是被烫到一般,于此匆匆掠过,而后在那下面的某一个位置上停留。
拉贵尔。
属于天使的美名似乎是在淡去,但又未曾彻底的、全然的淡去。只是相较于那一个又一个的、被写在其周围的撒拉弗的名而言,不免黯淡。
但——
路西菲尔的指尖按在了那属于拉贵尔的名上,抬眼,直视着神明。
“您想要什么?”
想要做什么,又或者说,想要以此交换什么?
聪慧的、似乎正在经由神明的手、被主纵容得愈发骄矜且骄傲的造物问,似乎是在不可避免的、本能的对那主的意做出揣度。
主那原本就璀璨的目光似是在开始变得愈发璀璨,有细碎的笑意自那眼底透出。
于那属于造物主的、同这造物相同而又不同的、却又似乎更加清冷淡漠具有神性的、不近人情的面容之上,有笑意生成。
那样的笑意自是极温柔与极美好的,似是那明月清风,恰似是那日月与星辰,天地间的所有都于此而显露,至清至纯,世之所不能及。
然而在那圣洁与神圣之间,于这造物那仿佛是被蛊惑了的、又或者说叫自己所遮蔽了的目光之下,却又似乎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值得去探寻。
抑或者说主任凭着自己的心意与意念,随意的扭曲、篡改、涂抹一切。纵使有着那将世间之造物与生灵玩弄在手掌中的能力,却又并不甘心与满足于此,而是恰如同那再是恶劣不过的孩童一般,想要看着众生的挣扎。
天地为牧场,为羊圈。
主便是那唯一的牧者,唯一的牧羊人,更是那唯一的、将所有的一切暗中推动与引导的幕后黑手。
因而路西菲尔之所遭遇的种种对这造物而言,是幸运,同样是最大的不幸。但至少在此时刻,在那属于主的游戏尚未得到厌倦与终结之时,神明交诸在这造物身上的,并不仅仅是纵容与偏爱。
还有那欲与念,还有......主的任性与偏执。
有混乱和疯狂在神明的眼中蔓延,却又好似间隔着一层迷雾一般,不叫这造物所察觉。只是恰如同那层层叠叠的、攀附而上的藤蔓,抑或是将眼耳口鼻之所淹没的潮水,欲要带着这造物向着那更深处沉沦。
欲要将路西菲尔,溺死在那样的温柔与爱意之中。
主的指尖点在了路西菲尔的唇上。
“凡有所得,必有所舍。你明白的,对吗,路西?”
主如是言,不管是那语音语调,还是神情与神态,都似乎是在意有所指,将所有的一切,指向一个同主的身份与形象并不怎么符合的、堪称是禁忌的行为之上。
路西菲尔的指尖几乎狠狠戳进、陷到那圣灵册的纸面之上,并且留下那深深的印痕。
如果不是这圣灵册的纸面,本就是经由神明的力量,编织和汇聚而成。
刀枪不能入,水火不能侵。
只不过,便是留下那么一两点小猫的爪印又如何?
于是下一刻,随着主的心意与意念而动,在那不知不觉间,路西菲尔手下一个无意识的用力。有那流光溢彩的、原本存在于那一个又一个天使的名上的墨迹似乎由此而被路西菲尔的指甲所抠动,并且在那纸面之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印痕。
“啊,抱歉。”
仿佛是闯下了大祸的路西菲尔回神,以回复的术法凝聚,指尖自那印痕间抹过。
然而仿佛是学艺不精一般,这拥有神明六分之五力量的炽天使长非但未曾将那空白处的印痕抹去,反倒使其一点点扩大,蔓延开来。
只是凡事都极尽完美且无可挑剔的路西菲尔,又怎会、又如何会如此学艺不精,犯下如此低劣的错误?
更不必说,于这造物的跟前主高高在上却又未曾有想象中的高高在上。
恍若是走下了神坛。
“这并不好玩,雅赫维。”
路西菲尔正色,义正词严的唤过这造主的名,而后做出提醒与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