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说神明的目光之所在,从来便不曾对这世间的造物与生灵,投之以太多的关注。
有属于那神明之最完美造物的、细长的睫羽自神明那遮蔽了路西菲尔眼的掌心扫过,于是自觉或不自觉的,属于主对这造物的默示被解除。神明落在眼前的手被路西菲尔扼住手腕,缓慢且坚定的移开。
倒映在路西菲尔眸中的,是且仅是空荡荡的、布上了桌案及高背椅的、用以做议会的宫殿,并没有那属于拉贵尔的身影。
甚至于那撒拉弗原本的存在,亦开始一点点被消磨,开始要从这世间之造物与生灵的脑海及记忆中,被彻底的抹去。
“雅赫维,”
路西菲尔自神明的怀中转身,目光直直的望向神明,呈现出一种堪称是对峙的姿态。开口,对着神明道:
“这样的玩笑并不好笑。”
全知全能的主,将光辉与威严遍布在四方并且至高无上的神明,或许开上那么一些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但不管是路西菲尔还是神明都清楚,有些事情可以玩笑,有些事情却并不可以。
恰巧属于拉贵尔这撒拉弗的被抹杀,便不在那样的玩笑之内。
只是纵使那眼与而被遮蔽,纵使这造物之所有的一切,都是经由主之所塑造,按照神明的意愿及意念长成和发展。但恰如同世间不可能有两片全然相同的叶子一般,于那仿佛是再是真实与虚假不过的爱意同禁忌关系之下,有什么分歧存在且一直存在。
只等待着被滋生,被放肆疯长的那一刻。
主的目光并不曾离了这造物,以手挑起了路西菲尔的脸,抚过那一张完美的、属于造物之极限的、全然按照自己心意而造就的颜。主的目光缱绻且深情,说出的话语,更是带着那刻骨的温柔及缠绵。
“吾心悦你,路西。你亦同样是爱我的,不是吗?”
“既然是如此,你与我之间的关系,又何须任何生灵与造物来置喙?”
“他既是想要流血,那么流血便是。你应当知晓,吾并非是在玩笑。”
神明的面容、神情以及那身周的种种都仍是温柔的,温柔、圣洁且神圣。
恰如同那再是晶莹与纯白不过的,留存于高山明月之下万载寒凉不化的积雪一般,并不曾沾染半点尘埃。
甚至于那一举一动,每一根发丝,都可以是被做为那圣洁、神圣等诸多美好词汇的标准。
但这并不能够掩盖,当这话语吐出之时,神明眉梢眼角,甚至是那目光中之所透出的漠然。
强大的、任性的、嚣张的,无所畏惧且无所在意的,并不将这世间的任何入了眼、入了心的漠然。
世间种种芸芸众生万事万物对于主而言,都不过是一场可以随意被终止的、早已经知晓了来源始末的游戏。主全知全能的目光之下,并没有任何,足以将主牵绊和羁连。
于是在下一瞬间,在主话音吐出与落下之际,路西菲尔心中陡然升起无尽的恐慌。以致于这造物不由得开始怀疑,自身之所见与所感知到的一切,究竟是否是真实。
造物与造主,他与神明之间,当真具有那可能,当真会有那结果吗?
一念起,一念生,一念灭。
有什么控制不住的想要将这造物席卷,有什么似是在一点点的复苏和醒来。却又于这造物那残存的、似乎是岌岌可危的,某种可以被名之为爱、名之为信仰的阻拦之下,发出无声的嘶吼及怒号。
便在路西菲尔以齿咬住了唇,将要说出些什么,却又将那话语堵住的那一瞬间。主的手掌落在了这造物脸上,继而游离,轻抚过这造物的颈后。
炽天使长的身形随之软倒,落到主的怀中。叫神明打横抱起,一步踏出,出现在了至高的天上,那神圣的殿堂之内。
“噫,好似是要被发现了呢。”
有属于神明的、似乎带着那几分遗憾的余音袅袅,好似是在那空寂的、将拉贵尔彻底所抹去的大殿之内响起,而后被彻底隐去踪迹,再没有任何遗留。
第95章
拉结尔的脚步在那宫殿的最深处,在那似乎描摹着日月与星辰、装点着山石草木,摆放着诸多种种书册、器具、纸张、羊皮卷等的密室内部停留。
手中抱着的纸笔叫这智慧天使随意遗落在地面,以脚自那随意摆放的、凌乱的草稿间走过,直至那光洁的、似乎没有任何东西遗留的桌案前。
案上摆放着一张画卷,一张同这世间绝大多数技艺与技法并不相同的、具有着极大留白的画卷。
那是一张拉贵尔交予自己的、未曾完成的画卷。而那画卷中,所画的,正是......
有线条与笔触在拉结尔眼前一点点消失,一点点归于无痕。至于那原本被记载在书册、在纸面、在典籍中的,属于拉贵尔之所存在的印记与种种,正在一点点消逝,再没有任何痕迹。
于是在下一刻,拉结尔忽然拿起了手中一侧的画笔,开始一点点的补充和临摹,于那消逝的位置间,进行填补。
但一切都似乎是枉然,于至高神明的伟力之下,即便是拉结尔,即便是这再是聪慧与充满智慧不过的天使。所能留住的又是什么,又能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