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见你时,是可喜的,是可悦的。但,”
但是什么呢?
主不曾回答过这个问题,只是带着那似乎足以将这造物融入到骨血的力度,开口,对着这造物道:
“答应我,路西,你是我的。所以,永远不要离开我。”
“你可以恨我,怨我,伤害我。”
“但,不要同我相切割和分离。”
足以挥舞向神明的利刃被那仿佛是跨越时间线而来的主交诸到了这造物的手,然而至少于此时刻,在当下的境况之中,路西菲尔是不会亦不曾考虑过那般状况的。
属于造物的身形被放松,而后将头倚靠在了神明的肩头。以手指搭在了主的下颔上,使其偏转过头来。
路西菲尔开口,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神明,开口,认认真真道:
“我会永远爱你,信仰你,信奉你,雅赫维。”
“我是属于你的,除非——”
除非什么呢?
炽天使长的语音与语调被拉长,属于路西菲尔的话音虽然未曾落下,然而这跨越时间线而来的神明早已经知晓并且经历过了那一切。
信仰的建立或许需要那千年与万年,需要那无尽的时光将那爱意一点点的打磨,可是崩塌与重塑......骄傲的晨星陨落,傲慢的魔王在那血与火、在那深渊当中归来,又需要多久呢?
神明拒绝去承认与回想那答案。
只是在路西菲尔口中的话语未曾全然落下之际,以指点住了这造物的唇,而后开口,似乎是极认真与极深沉道:
“吾后悔了,路西。”
这似乎并不是这造物第一次听说过这样的话语,在那更早之前,在并非是属于现在的、而是属于未来的神明口中。然而这全知的主、这至高的神明,又有什么是值得后悔的呢?
聪慧的造物似乎是想不出那答案,亦似乎是拒绝去想那个可能。只是随着造物主话音而落下,存在于那虚实之间的、游离在此之外却又处在此世当中的全知的上帝之眼、那造物与生灵肉眼之所不能及的主对这世间的监控与监视,终是开始急速运转。
时间与空间自此而凝滞和停留,属于这圣堂当中的一切,因此而陷入到静态与默然。
属于造物主的手,按在了路西菲尔的颈后。
于是这造物同样因此而陷入到昏沉,陷入到那经由神明之所塑造和构筑的迷梦之中。
扭曲与篡改、涂抹的力量,仿佛在那无声无息里,因此而蔓延。
“你不应当出现的。”
有时间的河流在脚下被展开,于是在那一瞬间里,主仿佛是身处在那平平如镜的、创世最初始时的水面上,因那光的存在而驻足。
有声音在这空间当中传递,有全然相同而又不同的、几乎没有任何分别的影出现在神明的脚下。恰如同临水照镜一般,隔着那水面相望。
那影开口,有仿佛是被小猫的爪子之所挠过的、一道又一道的印痕出现在那脸侧,平添几分狼狈。
“至少你当知道,这并没有任何意义。”
影的目光在神明打横抱着的路西菲尔身上停留,而后落在那仿佛是在做无用功的“自己”身上,目光充满讥诮。
这是本不应当出现在主身上的情绪,至少全知全能的主,本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情绪。
恰如同那至高的神明,如何会因为造物的存在、如何会因那自身之所写下的剧本,而生出后悔,而想要做出更改和变换?
第91章
于是那抱着路西菲尔的主开口,对着恍若镜面之下的、似乎是傲然且无所畏惧的影道:
“你早已经看到、早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但,那又如何?”
面上带着抓痕的影反问,面上讥诮的笑意收拢,呈现出一种冷淡且漠然的、毫无悲喜与波澜的状态。
于是在那一瞬间,天地皆在祂的脚下、在祂的掌中。所有的一切,都为祂之所掌控和书写。
并没有任何的逃脱、偏移以及游离。
“主的意,不容揣度,不容更改。”
“你会后悔,但,吾不会。”
“吾同你并不相同,不会至于你这等境地。”
冷漠,自私,嚣张,傲慢且无所畏惧。
那全知全能的主,从来便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与仁慈宽厚之辈。在其字典与信条当中,同样没有反思、忏悔、听劝等诸多的词汇存在。
又或者说那些之所以为规则、道德、秩序与美好的东西,所约束的从来便不是神明,而是那些处在牧羊者羊圈之下的,被主的光辉与恩泽之所笼罩的造物和众生。
主从来便不在此之列。
将路西菲尔打横抱住的神明同样将目光在这造物的眉眼间流连,而后垂眼,璀璨的金眸中似是有冷漠和疯狂相蔓延。却又似乎是有什么更加深沉的、不可言说的东西而存在。
原本呈现在那炽天使长眼前的,恍若风一吹就散的脆弱悲伤等伪装被卸去。不管是那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不管是处在那何等样的境况与时间线之上,留存在神明骨肉与血液、灵魂,甚至是那更深层次的本质,并不会因此而被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