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次北溟溺水,水下温度过低,使她出现失温现象,经脉紊乱的副作用这才显现出来。
之后又四处征战,费心费力的,气血严重亏损。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内里早就败光了。只是凭着那一腔意志,硬生生捱了几个月,直到北姜皇帝递了降书,她达成所愿,终于捱不住了。
看到虞山的表情愈发严肃,李承霖也是慌张不已,连忙问道:“师父,阿辞的情况怎么样?”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虞山的眼泪便不自主地掉了下来。
李承霖心内一紧,颤巍巍地追问道:“师父……阿辞的情况怎么样?”
脉如雀啄,药石无医。
如今这情状,也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江辞是虞山的徒儿,岂会看不懂虞山的脸色?更何况她的医术就是虞山教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
她于是抬起头对李承霖说:“陛下,可否回避片刻,我有些话想单独与师父说。”
老实说,李承霖不想回避。
她看到虞山的脸色和江辞的反应,便感觉大事不妙,她只想一直待在江辞身边,哪儿也不想去。
可江辞的眼神过于清澈,她实在没有办法拂掉她的意愿。
她带着紫菀离开了永宁宫,把此地留给江辞和虞山。
“师父。”江辞淡淡地说,“你不用瞒我,你就说吧,我还有救吗?”
虞山低下头,沉默了半晌。
江辞便为自己搭脉,“我知道了。”
突然,虞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中闪起了光,迫不及待地问道:“阿辞,赤妃丹呢?我交给你的赤妃丹呢?”
众人都以为虞秋月是在怀着江辞的时候下水救人,伤着胎气、败坏了根本,才会在生产时难产而亡。
只有虞夕清知道,虞秋月是在北溟溺水时败坏了根本,下水救人伤着胎气只是小事,算不得什么。
如果不是虞思水,虞秋月压根不会去北溟,也压根不会溺水,也压根不会难产而亡。
一个虞思水,一个虞秋月,都是虞夕清的徒弟,手心手背都是肉。
虞夕清没想到,自己一直看中的虞思水会变成这样,更没想到天资聪颖的虞秋月竟然英年早逝,一时感慨良多。
虞思水的一身本事都是他教的,如今他却用这身本事,间接害了虞秋月。
虞夕清总觉得自己对不住虞秋月,总想弥补些什么。
于是,他耗费了两年时间,制出了赤妃丹,此丹虽不是仙丹,但药效足以媲美仙丹。凡受了内伤,或是败坏根本,只需服用小小一颗,便能药到伤除。此丹制作原料珍稀,不到命悬一线时万不可使用,因此又名“保命丹”。
虞夕清把一颗赤妃丹交给虞山,嘱咐他等到合适的时机,交给虞秋月的女儿,也算是弥补他对虞秋月的愧疚。
送完赤妃丹后,虞夕清便从此消失在了夕清山。
江辞及笄时,虞山把赤妃丹交给她,并再三嘱咐此乃保命丹,不到命悬一线万不可使用。
江辞连声道好。
可此时,面对着虞山的追问,江辞却无奈地苦笑。
虞山便试探着问:“赤妃丹不见了吗?”
“给苏昌吃了。”江辞说,“那时他身受重伤,五脏六腑俱裂,若不给他吃,他怕是活不下来了。”
虞山心里“咯噔”一声,脑海里回忆起了往事。
多年前,他眼睁睁地看着虞秋月奔赴死亡,如今也要看着江辞辞世吗?难道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不!
他猛地抬起头来,似是不甘似是癫狂地说:“阿辞,我可以施针吊着你一条性命,给我一点时间,师父能制出赤妃丹,我也可以,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江辞咧了咧嘴,笑容略显凄凉:“师父能吊着我这条性命多久呢?”
虞山再次低下头,就算他拼尽了这一身医术,也最多……保她五个月。
虞夕清都花了两年才制出赤妃丹,他又怎么能在五个月内制出赤妃丹呢?
但他还是不想放弃,于是反问道:“虽然只有五个月,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江辞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说道:“师父,其实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以为再次面临死亡的时候,我应该是坦然无畏的。可我错了,因为有了羁绊,我反而开始害怕死亡。”
“是我太高估自己了,自从溺水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可北姜仍是心头大患。我便悄悄鼓励着自己,再坚持一下,一定彻底拿下北姜,永绝后患。没想到,竟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可是我不后悔,即便是再来一次,我也会选择相同的路。”
“但是此时此刻,我确实不敢直面死亡,若有一丝生机,我也绝对不能放弃。”
虞山抹了抹泪水,问道:“你同意我为你施针了?”
江辞点头:“但是我有一个请求,还请师父答允。”
“你说。”
“师父可携带了假死药?”
“你要假死?”
江辞“嗯”了一声:“此次孤注一掷,无非两种结果,要么成功,要么失败。成功固然欢喜,但失败也不是不可能。根据你刚刚的反应,想必陛下已经知晓情况不容乐观,她现在恐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五个月后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不如就今天彻底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