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楼，高春燕跟她一起敲开了一楼小卖铺的门，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林妹妹，赚你这一块五可不好赚啊。”老板娘肩膀上披着外套，头顶孩子和丈夫还在熟睡，一楼楼层高，上方用横梁木板另外架了一层，他们一家三口白天在下面生活卖杂货，晚上睡在上面，用木梯爬上去，上面没有床，只铺了被褥。
起得这么早，摸着木梯爬下来开门，老板娘心头不大爽快。
高春燕大大咧咧：“这还不好赚，一天一块五，你算算一个月多少？再加点钱，都快抵得上我一个月房租。”
“赚了咱这钱，老板娘你自个儿偷着乐吧。”
林雪霞提着手中的东西，觉察到是被人动过的，这杂货铺夫妻俩应该没胆子做别的，只是偷了她一些菜。
第25章 第二更
这家人偷走的菜并不多, 也值不了太多钱，只是恶心人得慌，不告自取是为偷，开头见夫妻俩和善的样子, 林雪霞还当是两个好人, 没想到这才几天, 就干出这样的事情。
她租店铺里的冰柜, 一天一块五，这价钱可不低了，就像高春燕说的, 一个月四十五, 几乎快要抵得上一个月的房租, 她这几天也没少给她家送菜 ，竟然还这么蹬鼻子上脸，偷拿她的菜，还甩脸色, 说阴阳话。
以为她好欺负吗？
“一块五怎么了？这几天我家电费都跟着高了几度呢, 你算算看一度电多少钱？二毛三吧，白给你们用了我还得亏电费。”老板娘还在继续振振有词，算起来, 她还觉得是自己亏了，电费涨了，她得白花花的掏钱。
林雪霞：“我这点菜能耗多少电费？”又不是盛夏, 撑死了每天一两度。
林雪霞往冰柜里看了看, 讥嘲道：“老板娘, 你租给我就应该放我的东西，现在这冰柜里大半都是你家的东西, 最后赖在我身上，算是我消耗的电费？”
到了冬天，老板娘家的冰柜为了省电，原本是停用的，现在这不是林雪霞租了她的冰柜，她的那些菜，确实用不了一半的位置，老板娘想着空着也是空着，她们家的东西也放进去保鲜。
高春燕伸头一看：“哟，你家的东西可比雪霞的东西多啊，老板娘，还是你会占便宜。”
老板娘脸上挂不住了。
林雪霞冷笑道：“还有更占便宜的呢，我手上这袋菜起码少了一斤啊。”
高春燕惊讶出口：“少了？那可是被人偷了。”
老板娘脸色一僵。
到了这个地步，林雪霞已经打算撕破脸了，她不可能再在她家租冰柜，她冷冷道：“这点凉菜虽然不值钱，却是我要拿去卖的，只是少了一斤菜还好，就怕多了点什么东西，万一有人吃出些毛病，我也得找你们家负责。”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头顶传来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吵什么吵，让人拿了东西走不就得了，再吵别租了，麻烦。”
老板娘拿下肩膀上的衣服，跟着道：“对，你这一块五咱们家赚不起，咱不租了。”
这句话说完，老板娘眉眼向上扬，她是半点都不担心林雪霞不租她的冰柜，不租她们家的冰柜，林雪霞还能去哪租？
听说她卖这些凉菜赚不少钱呢。
昨天她跟丈夫聊了聊，总觉得把家里的冰柜租给林雪霞，是她们家亏了，林雪霞一天少说能赚个几十块钱，都是靠着他们家的冰柜，如果没有他们家的冰柜，她还能顺顺利利赚这么多钱？
她买的肉菜越来越多，用他们家的冰柜，好歹也要给个三块钱一天！
“行，你们家的冰柜，我不租了，我现在把所有东西拿走。”林雪霞当机立断道。
老板娘心跳漏了一拍，随后很自然听见高春燕出声：“哎，这个，雪霞啊，你再多想想 ，你真不租啦……”
高春燕给林雪霞使个眼色，想让林雪霞忍忍，她想冷藏食品，需要用到冰箱冰柜，现在林雪霞每天赚得多，却还不足以积攒到买冰箱冰柜的钱，先忍忍吧，赚钱要紧。
老板娘正是仗着这一点，才想趁此机会多发点财，林雪霞租不了几个月，得多捞点，她不敢不租。
“春燕婶，帮我一起把东西拿走，这包东西暂时放你家，等我回来另外想办法。”林雪霞给高春燕使了个眼色，“别担心，这会闲置的冰柜多得是。”
林雪霞可不信租不到这家冰柜，还弄不到别家的冰柜，顶多就是这两天难熬一点。
她咬咬牙多撑一撑，再攒点钱，自己买个冰柜，她已经托傅魏帮她去打探了，她不要求一手的冰柜，买个便宜的二手就行，耗电量大点她也不计较，再大能超过每天一块五的电费？
高春燕见林雪霞心里有数，便不再阻拦，当真去帮她拿东西。
这下换成老板娘心里着急了。林雪霞租用她家的冰柜赚钱多，他们夫妻俩觉得租给她一块五太亏，可若是林雪霞租都不租了，那不是连这一块五也没了，一个月可是四十五啊！
再加上他们家仗着有冰柜，又放了不少东西进去冷藏，之前还在庆幸有冰柜好用，电费还不用他们拿，现在……
“你真不租啦？不租我家的冰柜，你还想上哪租？”老板娘瞪大了眼睛。
林雪霞冷冷道：“你家的我可租不起，今天少了一斤菜，明天还不知道少什么东西。”
说罢，她又暗示提醒道：“房东太太也没想到你们家是这样的人吧。”
老板娘后脊梁一阵寒流划过，她僵着脸，不可置信看向林雪霞，这个刚来不久的外来打工妹，还以为她只是仗着有点手艺，啥人情都不懂，不敢得罪人，是个软柿子好拿捏。
结果她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正好掐中命门。
房东太太陈妙容这个人吧，是个好人，很善良，唯独有个“疑心重”的毛病，她只乐意把自家的房子租给她以为的“老实人”，房租低点她也乐意。
如果让陈妙容知道一楼的租客竟然会偷拿东西，她一点会心里产生膈应。
老板娘夫妻俩租这个铺面，比同街其他铺面的人租金更低，今年好多店铺都涨租了，陈妙容还没让他们涨上去，就是觉得他们夫妻俩老实和善，一家子人再卖卖惨，诉说生活不容易，陈妙容更不好意思涨租。
陈妙容还跟她讲：“你跟街道其他人说我给你涨了租，实际上还是原来那个数，你别跟外人说。”
房东们涨价，是约好了一起往上涨的，陈妙容也不愿意逆了潮流，别人都涨了，你不涨，会被挤兑。
跟住房租金相比，底下店铺租金才是大头。
这些事情别的人都不知道，老板娘一家子占便宜占得乐呵。
“这——”老板娘脸色变了变，“对不住了，林妹妹，其实昨天是我家的小孩贪嘴，这样吧，我给你赔些东西，这两包白糖你拿回家去。”
她忍着痛给林雪霞塞了两包白糖，心痛的要命，两包白糖是钱啊，他们家拢共都没赚几天林雪霞的租金。
林雪霞大大方方收了两包白糖做补偿，跟高春燕一起把东西带走。
老板娘在后面跟着道：“你要租的话，咱家继续方便给你用，离得近，不妨什么事，我会管好我家的小孩，不给你添麻烦。”
林雪霞把一部分东西放到了高春燕家的冰箱，再跟她一起骑上三轮车出发，高春燕问她：“你还租不租，租得话，她家也方便。”
“有咱那个房东在，她也不敢再给你整出这些事。”想起陈妙容的性子，高春燕就觉得好笑，太好笑了，当时她都没反应过来，结果林雪霞一下子就想到了。
这人变脸真快！
“雪霞，你这姑娘聪明，可比我机灵多了。”之前高春燕跟自己老刘聊天，还说林雪霞以前在村子里勤劳乖巧，进了城里面，还担心她被人欺负，又不敢伸张，当个受气包，让高春燕多关照关照。
结果这丫头机灵的很，可不叫自己受半点窝囊气。
跟她父母不一样。
“不租了。”林雪霞断然拒绝，杂货铺老板娘嫌麻烦，她还嫌麻烦呢，更不乐意再让别人豪赚她这一块五，她怎么也得想办法弄个冰箱冰柜来，仔细算算的话，她手里还能凑个三四百块钱，兴许能捡个二手货的漏，不求太好，能用就行。
林雪霞内心叹了一口气，哪怕她一天赚得不算少了，面对生活，还是捉襟见肘。
“唉什么唉啊，你这姑娘。”高春燕笑话她：“你几天赚的钱，比你在工厂干一个月还要多，能干着呢，熬一熬，日子就更好了。”
高春燕一边蹬着三轮车，一边笑着回头看林雪霞，清晨的光线不明晰，她的轮廓朦朦胧胧的，有种含蓄别致的美。
只可惜了她的小儿子还在上学前班，要不真想找这么个儿媳妇。
现在城里的孩子真讲究，上小学前还要上个什么学前班。
“春燕婶，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人，我想花五块钱一天雇一个人帮我卖粥卖饭。”
高春燕登时呆住：“啥？”
林雪霞的话实在超出了高春燕的认知，雇佣一个人？这是什么资本家行为。
现在经济发展，各种家庭小作坊小工厂兴起，雇佣员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高春燕从来不往那方面想，她更舍不得花这一笔钱。
五块钱雇一个人，一个月岂不是要白白拿出一百五，有这多余的一百五，不如自己大包大揽，自己赚了，攒下这一百五。
她可是连出几块钱摊位费都跟割肉一样的人，要她再花五块钱雇个人，岂不是继续用刀割自己的肉，还是块肥肉啊！
高春燕劝说道：“咱们现在这不是好好的么？干嘛还雇个人，这活又不是特别累，跟干农活相比，可轻松了。”
林雪霞笑道：“春燕婶，我觉得累得慌，想花钱找个人帮我干活。”
“昨天我都累得趴桌子上睡着了。”
“我以后不想那么累。”
高春燕一言难尽：“……”
累点是光荣啊！
她心想这姑娘好手好脚的，怎么说这么懒惰的话，亏她刚才还在心里说她勤劳上进。
林雪霞继续道：“春燕婶，你看你一天多累，要不你也雇个人帮你一起干米粉摊。”
“不。”高春燕板着脸，坚决不同意，别说是五块钱，就算是让她白花花多拿一块钱出去她也舍不得。
昨天她还跟老刘算了，往后日子要过得精打细算，早点攒钱盖房，能省就省。
林雪霞：“你迟早会雇人帮你一起开店。”
高春燕的米粉摊再做大点，一个人肯定忙活不过来，必须得雇人。
“不可能！”
高春燕嘴上说着不可能，却是帮林雪霞介绍来了一个人，每天只要四块钱。
第26章 第一更
八八年普通城市职工的平均月收入约莫一百四十元左右, 相当于每天四块七，而首都几个经济相对好的大城市，职工平均月收入在一百八十到一百九十左右，相当于每天六七块, 粤省的职工平均月收入在这时处于相对较高的水平, 而鹏城这边职工的平均月收入在二百五十元上下, 约莫每天日薪八块三。
当然, 工资也并不是这样算的，国企和事业单位的职工除了每个月的工资外，还有其他各类福利, 工会福利, 每个月还有假期。
社会上各种零工散工是按日薪结算, 干一天才有一天的薪水，但很少有一个月能干满三十天的，所以，就算每天干活能拿十块钱, 一个月也拿不到三百, 还得看有没有活干。
所以在这里，四块钱一天算是个还不错的价格，在林雪霞这里帮忙摆摊卖粥卖饭, 比在工地干体力活轻松，有些初来乍到干工地的，活不熟, 还不一定能拿到四五块一天。
高春燕介绍来的人, 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 叫赵慧茹，这会儿已经当奶奶, 她的儿子在附近农贸市场门口支摊卖干货，卖一些海带豆豉一类的产品，儿媳在市场二楼卖布。
这一处农贸市场并不是什么高级的商业城，人流量却很大，包括高春燕摆摊的这条街，很多外地人，或者周围的乡镇村民进城来赶集，买卖货物，就会选择来这个农贸市场。
前几年，赵慧茹的儿子儿媳结婚，怀孕生了孩子，她从老家过来帮忙带小孩，现在小孩三岁，送去读幼儿园了，赵慧茹闲散了下来，又不肯回老家待着，就继续留在城里，帮儿子儿媳早晚接送小孩。
孩子去了幼儿园，赵慧茹白天真闲着没事干，在家看电视嫌无聊，觉得不如在老家干农活踏实，可真让她回去，过年在老家多待了一个月，她又闹着要去城里，在村子里待不下去了。
习惯了在城里，早上送孩子，市场上买些肉和菜回家，再吃几毛钱瓜子在农贸市场跟几个老太太们唠嗑唠嗑，一天简单又轻松，她不愿待在村子里。
高春燕经常上农贸市场拉米粉，遇见赵慧茹也会唠嗑几句，她把林雪霞想雇人的事跟赵慧茹一说，赵慧茹迫不及待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