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酒壶,打着酒嗝儿,在小院儿里摇摇晃晃,声音带着委屈。
  “我啊……最开始知道岳飞,岳鹏举……是通过一本连环画叫《岳飞传》!”
  “那是我爹的旧玩意,却被小时候的我,翻出来了。”
  “那画本极旧,里面,画的,就是一个典型的大夏式的演义故事。有忠臣良将,有昏君奸臣,有三川六国九沟一十八寨的番兵番将。青龙山、牛头山、爱华山大破金兵,八大锤大闹朱仙镇,还有大破蛟尾金龙阵……”
  “嘿嘿,可我不知怎么地,就看入迷了,我觉得,里面的岳飞……是一个近乎于神的将领。后来我慢慢长大,我懂了些历史,也开始看到,更多的一些,历史学者所写的著作,什么《岳飞新传》啊,什么《岳飞传》啊,还有《岳飞评传》啊。我都看过……”
  “我当时就在想啊……岳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要是能有朝一日,我能亲眼见见他就好了!”
  “书里的岳飞啊……他不是个称职的丈夫,看到自已的妻子李娃穿着缯帛的衣裳,虽非高等的绫罗,他就已经很不高兴,他说:“吾闻后宫妃嫔在北方,尚多窭乏。汝既与吾同忧乐,则不宜衣此。”——想想,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务,连件漂亮衣服都不让穿,这要是在我们那个年代,简直就是个大写的自私自利的大男子主义!”
  “放在网上,要被女同胞们批判的!”
  林珏喝得醉眼朦胧……
  他只能隐约看清眼前的两个人影还有天上的满天星斗。
  以他现如今的体魄。
  其实是不容易喝醉的。
  但是不知为何。
  他今天偏偏想要放肆一会……
  “他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对自已亲生儿子,岳云!严厉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不但在日常训练中严格要求,在战斗中屡次让岳云作为先锋,在郾城大战中命令岳云“必胜而后返,如不用命,吾先斩汝矣!”!”
  “甚至就算是“功先诸将”,也被扣押不予上报。 ——看看,当个官二代不但不能平步青云,还得上战场拼命,拼命也就算了,连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功劳,也被以“父之教子,岂可责以近功”、“赏典过优,义不遑处”这样的说辞给推掉,简直怀疑是不是亲爹。”
  “这在我们那个时代,也是会被批判的!有病……有大病!当爹的,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已的亲生儿子。”
  林珏又打了个酒嗝儿!
  甚至控制不住的咳嗽了好几声。
  但是他毫不在意,仍旧往自已嘴里,灌着酒。
  “他不是个称职的“领导”,除了已经分离的前妻之外,只有李娃一个妻子,并未纳妾,吴玠为了增进和他的关系,花钱买了个白富美给他送过去,岳飞只是隔着屏风与对方交谈“某家上下所衣布耳,所食齑面耳。女娘子若能如此同甘苦,乃可留,不然,不敢留。””
  “知道什么叫和同事打成一片不知道啊!还有,送上门来的美色都拒之门外,放在我们那个时候,都要被人怀疑,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啊!”
  “明明可以活得很滋润,活得肚满肥肠,声色犬马,但他却偏偏把自已活得像个圣人!”
  “说实话,这种人我也不理解……我理解不了!”
  “但是我们这片土地上,他娘的……一直都是“聪明人”太多,而他那样的有病的人又太少。不贪财,不好色,不抓权,没有把乱七八糟的亲戚们安插到各个位置吃空饷捞好处,那就是“不正常”“不聪明”“不合群”——恩,对,还有“不懂政治”!”
  “好像只有贪污好色,声色犬马,才是“正常人”!昧着良心和昏君奸相沆瀣一气,构陷同僚,永保富贵,才是“懂政治”,“懂人情”!”
  “为了自已性命,为什么就不能揭竿而起,那王朝皇帝,不做人,过河拆桥,还不能反了他了?”
  “天下兵马在手,先打入开封府,再平定其他地方藩镇大将,合纵连横,不出十年,中原未必不能易主!”
  林珏咧着嘴,明明咧嘴大笑,可笑得很是诡异,甚至耷拉着眼角,神色带着悲伤。
  “但是啊……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他还是岳飞吗?”
  “还是我在那些画本,历史书卷里,看到的英雄吗?”
  “功名利禄,他并非不知;荣华富贵,他怎会不晓,但岳飞最终仍然选择的是忠于自已最初的理想——杀贼,杀贼,杀贼,渡河,渡河,渡河……还我河山!”
  林珏说着说着,抱着酒壶,忽然呜咽出声。
  他晕晕乎乎间,似乎最后躺在了地上。
  看见的是漫天流转的星河。
  “汉水东流,都洗尽,髭胡膏血。人尽说,君家飞将,旧时英烈。破敌金城雷过耳,谈兵玉帐冰生颊。想王郎,结发赋从戎,传遗业。”
  “腰间剑,聊弹铗。尊中酒,堪为别。况故人新拥,汉坛旌节。马革裹尸当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说。但从今,记取楚楼风,庾台月……”
  第457章 忠臣难逃,天日昭昭;魂断千条与万条!
  林珏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
  眼睛被炽热的阳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此时的林珏,躺在一张土炕上,土炕上铺着草席,自已的身上,则盖着一张薄被,日腔里,仍旧萦绕着冲鼻的酒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