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越遥像正反的两面,除了脸,可以说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殷姚说要回家。
那羞恼的模样,和现在判若两人。
确确实实,是五年前的模样。
摸不清到底是在胡闹什么,这一通下来看不出破绽,就好像真的是一觉醒来回到了过去。
政迟等了许久,也不见殷姚出来。
房间是安静的。
……过于安静,浴室里没有传来一丁点动静,他觉察出不对劲,走到门前,敲了敲门,让殷姚出来。
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响动。
政迟又敲了敲,到底没什么耐心,门把和锁扇用些力便断开了,门悠悠地打开。
浴室漆黑一片,灯都没开,殷姚安安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双眼紧闭,浑身盗汗,像是已经昏迷,失去了意识。
第11章 不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吗
“啊,这幅画。”
停下脚步,殷姚驻足在一副油画前。
美术馆的灯光设计十分科学,四角折反色温合宜的光束,让本就带有些朦胧雾面效果的画作细节在玻璃后面清晰数倍,颜色也更加鲜亮明确。
政迟是随他移动的,见他停下,也跟着驻步。虽对这些提不起太大兴致,见殷姚凝神欣赏,他也不由得正视起这幅玻璃后半人大小的名画。
这幅作品符合世人对油画的基础映像,笔触细腻写实,有颜料特有性质的柔和感,审美也符合于大众。
画里是一名极动人柔美的西方少年。
少年身着红色丝绒质地的睡衣,矜持慵懒地靠在石座椅上,面色红润,嘴唇呈出和丝绒相衬的红。神采奕奕,却又像有悄藏的心事。
惬意折起的膝盖处有一束细看并不突出的小花束,看颜色像是枯萎了。
殷姚入了迷,回过神来,冲政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来也俗气,我和很多人一样,他的画我最喜欢这幅红衣男孩。”
“确实很漂亮。”
因为美术馆要求安静,所以政迟与他说话的时候,会压弯身体,凑在他耳边。
殷姚感觉脸上发烫,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又说,“那、那个说起来,咳,我喜欢这幅的原因,和别人不太一样。”
政迟顺着他的话,从善如流地接道,“怎么说。”
殷姚眨了眨眼,“劳伦斯的画作多用红白黑调,这一副也不例外……其实他并不是声誉响亮的画家,摄政时期名家巨匠多如牛毛,不得志者也多,心高气傲却穷困潦倒的画家们私底下戏谑他是个服侍君主和贵族的弄臣。再加上私生活混乱——”
似乎意识到自己扯远了,殷姚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政迟,发现他正饶有兴致地等自己继续说下去,不由得有些怔神,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画中的少年叫查尔斯,这幅肖像是他父亲杜伦伯爵委托劳伦斯绘制的,你应该看见那个枯萎的小花束了吧……”
沉浸于心悦事物中的殷姚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这幅油画,画布四周精心布置的光线也通过玻璃微弱地反射在殷姚脸上。
他睫毛下颜色偏淡的瞳孔,因为兴奋而闪着光,看上去和油画中姣美灵动的少年极像。
“……是不是我说的太多了?”殷姚回过头去,仰起脸和政迟对话,也许是因为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或许是因为兴奋,脸颊与眼下浮现一层薄红。
因为仰着头,所以能看见脖子上的红痣——和他面前油画中西方少年丝绒华贵的樱桃砖红相互交映着,竟一时间,说不上哪一方更加艳丽。
“政先生?”
政迟比他高大,背光时看不太清表情,殷姚回想刚刚自己一个人说那么多,而政迟久久不回话,不由得有些忐忑,“对不起,我……唔?”
唇上传来不同于自己体温的热度,在很近的距离,他终于能彻底看清政迟的脸。
锋利的眉眼与鼻梁总有些不同于他人的压迫感。殷姚惊讶地睁大了眼,一动也不敢动,身体僵硬,唇却被蹭的很软。
其实只是一个很薄淡的吻。
轻轻擦过后连温度都留不下,殷姚愣在原地,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是我唐突了,抱歉。”政迟低声道歉,却依旧离他很近。
近到他闻见了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药味,涩且苦。
又听见他坦率直言道,“你很漂亮。”
殷姚的心跳声快把自己淹没了,像个宕机的机器人一样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放,那红痣和脸颊一样烧红,磕磕巴巴地不知道说什么,“啊,啊……?不是,我……”
政迟被他逗笑了,闷沉的笑声在空无一人的美术馆荡出回音,他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殷姚觉得自己又没出息又丢人,连忙转过身去不再看政迟那张扰乱他心绪的脸。
很多人在看到这幅画的时候,都会被画中美丽如天使的少年吸引。
政迟评价道,“这孩子这么受父亲的疼爱,他应该是顺遂一生。”
“不是的。”
殷姚看着那画中明艳的少年,若有所思地说,“枯萎的花束象征了他短暂的一生,杜伦伯爵确实十分疼爱他,但他只活了13岁……死于肺结核。”
“你怜悯他。”
殷姚默然半晌,摇了摇头。
大学鉴赏课的时候,教授讲述了这副画主人公幸福却短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