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翊君也心烦,奶奶不喜欢赵炎,几次三番说起要把他送去精神病院,是赵翊君的坚持才把人留了下来,也是他顶着奶奶的威严硬要把人带去寿宴。
别的日子就算了,可是今晚的寿宴还有一个重要目的,便是赵氏股权的重新分配。
奶奶年纪大了,她手上的股权大部分都会交到赵翊君手上,但是几个远亲的表叔和兄弟姐妹,为公司兢兢业业也算付出了不少,位分和股份都得给,大家才好同舟共济。
论远近亲疏,没理由别的兄弟姐妹都有,赵炎却没有,这一份股权赵翊君必须替赵炎争。
别人的蛋糕他不打算动,只需要把分给自己的股权出让一部分给赵炎,这就是赵炎在赵氏家族站稳脚跟的资本,也是替他私生子正名的一个契机。
赵翊君把掏心窝子的话说尽了,林业斐现下也没办法提出异议。
赵翊君身为兄长能为赵炎做到这份上,任谁都会动容,林业斐也不例外,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地说:
“翊君,赵炎他目前还没有实力去接受这样一份群狼环伺的馈赠,深陷名利场的漩涡之中,怀璧其罪将会是他最大的危险。”
赵翊君摇摇头反驳:“业斐你也是个商人,应该懂得想要收益就得承担风险,这份财富会是赵炎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可是……”
“别可是了……”赵翊君摆手阻止了林业斐再说下去。
“业斐,你看看赵炎这样,在赵家除了我就没人护得了他,我是可以养他一辈子,但是我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啊。我本来盼着有人能真心地待他,但是赵炎他不解风情,也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娶妻生子更是指望不上,我不给他铺好后路,留下点保障,他将来怎么自保?”
林业斐皱着眉,他看到一旁赵炎懵懂地围观他和赵翊君争辩,明明他那么单纯讨喜,却总被人说得低劣不堪,林业斐便生气地反驳:
“翊君,你给的,未必是赵炎想要的,说不定他宁愿当个无忧无虑的小乞丐,也不愿依附赵家,活得如履薄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你们用血缘绑架了他,逼他成为了家族的附庸。”
赵翊君无奈地叹气,林业斐的话让他回想起了许多往事。
三年前他从父亲那里得知了赵炎的存在,又因为家族兄弟之间总是嫌隙摩擦不断,赵翊君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堂弟,心中更多的是警惕。
偶然的机会他见到了被丢在乡下种植园的赵炎,那时候他已经不会说话了,还带着一身严重的伤病。
赵炎每天都在苗圃里进行搬花盆,剪花枝的重复劳动,日子过得清贫却很安乐。
赵翊君无意间听说了赵炎被虐待的经历,心生怜悯,有时候带朋友来这边度假,也会给赵炎带点东西。
都是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和一些可以缓解赵炎头痛的精神类药物。
每次赵炎收到时便会投来感激的眼神,那是赵翊君第一次体会到不带任何功利性质的手足之情。
他觉得赵炎挺温和的,并不像别人口中所说的因为精神不稳定,才被关进这鬼地方。
一次赵炎躲到户外停车场,在烈日炎炎下等了很久,只为送给赵翊君一盆自己栽种的仙人掌,一种长满尖刺却看上去毛茸茸的植物,大多生长于恶劣的环境才显得生命力顽强。
赵翊君收下后,随手丢进车里,泥土从包着的塑料袋里洒出来,赵炎看见了,将仙人掌抢过来抱在怀里,决定不送给他了。
赵翊君说完抱歉,却没了下文,在他看来赵炎是一个无需花心思应付的人,所以他连客套都不屑演。
他让司机将车开出来,坐进去后赵翊君隔着车窗,看见赵炎的t恤旧了,颜色洗的发白但很干净,他雪白的脸上擦着几道不明显的灰色污渍。
出于同情,赵翊君递给了他一张名片。
“需要的时候可以打给我。”
赵炎双手接过,对他恭敬地摆手,是这里的负责人教的那种,对待客人的礼貌。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赵炎都没有打来,赵翊君也很健忘,他每天忙得昏天暗地,再没心思去度假。
同样的,在赵炎最需要帮助的那天,赵翊君因为忙于应酬,挂掉了那通未知姓名的来电。
等到第二天赵翊君接到度假村负责人的电话,才知道苗圃因为前夜的暴雨冲倒了很多盆栽。
赵炎居住的平房顶上掉下来一个花盆,砸伤了他的头,被人发现时,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奄奄一息了。
赵翊君见到了病床上生死一线的赵炎,他感慨的只有生命的脆弱。
可是当他翻阅完赵炎的通话记录,便被一种排山倒海的愧疚彻底淹没了。
除了一个他手机无法拨打的国际号码,赵炎也曾经试过打120求救,因为他不会说话,更不知道自己的具体方位,最直接有效的求救方式到了他这里实施起来就变得困难无比。
但是求生的本能支撑着赵炎想尽一切办法去尝试,所以最后他打给了赵翊君。
赵炎一直很懂事地不麻烦别人,唯一一次需要帮助的事,只是希望有人能救他的命。
可是赵翊君挂断了赵炎最后的一丝希望,一条鲜活的人命可能因为他的疏忽从世界上消失,而这个人还是他的血亲,赵翊君握着手机,变得前所未有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