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毒席卷全球的这一年时间,人类习惯了进出基地的扫描、抽血、检查。
哪怕丧尸和人类的外表存在区别,但若不经过这些步骤,还是会有人不安心。
谁知道站在自己身边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万一丧尸会伪装成人类呢?
万一他们进化了呢?
更别说傅寻书还“失忆”了。
简直是在行动小队几人疑点上反复蹦跶。
少年擦着脸,擦着擦着就垂下头,面容隐于装甲车内阴暗一隅。
周身笼罩着阴郁晦暗的气息。
洛汀洲找出水瓶递过去。
“擦不干净的,用点水。”
少年又刷一下抬起头,那些笼罩在他身上的阴暗如潮流般飞速消退。
“给我吗?”
洛汀洲不耐烦:“你说呢。”又把水瓶往前递了递。
傅寻书接过水瓶,惴惴道:“可是你们的储备水,不是只剩这么一点了吗?”
把仅剩的、干净的水源用来给他擦脸,怎么想都是种浪费。
傅寻书觉得不太对劲。
洛汀洲:“不要?那就还给我。”
少年连忙将水瓶护在怀里,“要!”
洛汀洲勾勾唇角,嗤了一声,转过脸去,余光却时刻注意着少年的动向。
少年倒出水,沾湿纸巾,抹在脸上。
洛汀洲在心里倒数。
五、四、三、二、一。
无事发生。
少年似乎真以为水瓶里装的是干净的饮用水,看不出一丝破绽。
正在“浅眠”的郁轻和赵子亦睁眼,两人飞速交换一个目光,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到洛汀洲身上。
洛汀洲见少年一点点倒水的模样,抿了抿唇,努力忽视心中异常的愧疚感,面不改色地套话:“刚才子弹打到你,我很抱歉。”
如果刚才还因为没人相信自己而失落,那么此时的傅寻书就有点受宠若惊了,“没事。”
“疼不疼?”问话间,洛汀洲已经坐到了傅寻书身边。
一下子拉进的距离让少年手足无措起来,隔了两层衣物都能感受到身边人的体温。
“我、我皮糙肉厚,不疼。”
“哦,让我看看。”
少年身子一僵,下巴传来的温度异常灼热,他的呼吸不由放得平缓。
洛汀洲两根手指钳住少年的下巴,迫使少年转过脸。
白皙的肌肤上有一道红得灼目的伤口,像是在脸上活生生撕裂开一道口子,远看不觉得,近看只觉得恐怖。
就这样,还觉得不疼?
洛汀洲拧眉。
“真不疼?”
两指微微用力。
“不、不疼。”
少年声音细若蚊呐。
洛汀洲目光微凝,这时才注意到从少年脖颈处蔓延向上的红意。
羞怯爬上少年的耳朵尖,于是那两只耳朵都变得通红。
气氛不知为何变得暧昧旖旎起来。
装睡的那两人一下又一下拿谴责的目光戳洛汀洲脊梁骨,对他娴熟的“撩人”手段“指指点点”。
洛汀洲狠狠瞪过去,那两人迅速闭眼,做口型: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洛汀洲无意与少年有其他方面的牵扯,确认对方的伤口没有任何变化后便收了手,重回座位,恢复了一贯的冷脸。
浑身上下写满了四个大字:
生人勿近。
傅寻书没等到脸上热度褪去,扭头看了洛汀洲一眼,几次张口欲言,都被洛汀洲身上疏离的气息唬住。
几人在沉默中度过半日。
入了夜,洛汀洲换下周轩,由他开车,黑色的装甲车打着夜灯,在广袤无垠的森林中穿行,奔赴地平线那头的昆仑基地。
天空群星闪烁,星光照耀着远方的山,在视网膜中留下一抹浓郁黛色。
一年前病毒还没爆发的时候,世界从不像现在这么安静。
远近的山峦高低无序,像一支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曲谱,无声抒发着自然的造化。
傅寻书扒拉着窗门,乌黑的眼眸一错不错地望着外面的风景。
他就像第一次见识这样的世界那般好奇、天真,对一切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睡够了的郁轻悄声问他的打算:“小傅啊,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能在昆仑基地留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傅寻书没有“未来”的概念,于是反问:“郁哥你打算做什么呢?”
“我?”郁轻耸耸肩,“就保持现状呗,人民需要我,我就继续待在军队,每天受训,有任务就出,平凡又不平凡的度过每一天。”
傅寻书又问:“那我能不能跟你们一样?”
“你?”郁轻笑着提了提他纤细的胳膊,“等长大点儿再说!”
傅寻书歪着脑袋,在心里构思着自己长大后的模样。
*
两日后,傅寻书一行距离昆仑基地还剩一日车程。
这两天储备粮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忍着没有喝水,是以嘴唇干得起皮,只有傅寻书还是初见时水灵青葱的模样,一点没受旅途的磋磨。
剩下的时间由郁轻和赵子亦轮流开车,昨晚洛汀洲开了一夜,正在抱臂浅眠。
傅寻书就在他旁边静静瞅着。
看他偶尔扇动的眼睫和微张的嘴唇,若没人打扰,他能这样目不转睛盯上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