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要好好对他。”郗婉婉认真地对越郗道,“他很爱你,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好好走下去。”
  “那当然!”越郗听见回忆里的自己满是骄傲地说,声音中满满都是少年的朝气自信,以及对未来的憧憬,“我和糖糖将来肯定会比你和父亲还要幸福。”
  郗婉婉忍俊不禁:“你啊……”
  突然想起的回忆险些烫得让越郗扔掉手中的东西,他皱起眉头,离开了主卧,走向了对面属于自己的房间。
  房间意外地整齐,明明东西也不少,却摆放地井井有条,即便如今满是灰尘和蜘蛛网,也能看出曾经一定十分干净整洁。
  母亲是不会帮自己整理东西的,郗婉婉的信条是家务佣人做,佣人做不了就自己做,然而越郗的家务技能低下得令人发指,所以帮他整理房间的人,不用想都能知道是谁。
  尽管明白自己来到这里之后会遇到很多有关糖糖的事情,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越郗真正面对时还是复杂而心绞。越郗突然开始庆幸阮安棠没和自己一起来,别的不说,光是看到戒指就够令他伤心。
  没关系,等自己回去时,给阮安棠的求婚戒指应该也已经做好了,那虽然不是他亲手打磨,但也是他和设计师交流了半年才下定稿的郑重心意。
  想到这里,越郗慢慢勾起唇角,终于缓和下心情。
  越郗匆匆扫视了房间一圈,大多数摆件已经破旧不堪,只有位于书柜最里层的一个巨大的盒子颇为引人注目。那盒子是用上好的木头做的,密封性也很好,即便过了八年,也完好地存住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密码盒,越郗试了好几次,终于用日记中记载的和糖糖初遇的日期打开了木盒。
  他屏住呼吸,查看木盒中的东西,里面果然装满了和糖糖的回忆,有的日记中有写到,但更多的没有。越郗没有勇气去一一细看每件东西,只打算关上盒子将其再度尘封在书柜中,可在按上盒盖时,他突然发现在盒盖内侧有个小暗兜。
  越郗好奇地伸手,从暗兜中掏出了一张信笺,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是糖糖写给自己的一首情诗。
  越郗没想到在日记中总是害羞腼腆,连爱语都要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说出的糖糖,居然会大胆地写出情诗来送给自己,但换个角度想,也许真是因为他不善言辞,才会想用文字表达内心的情感。
  良久的沉默后,越郗实在是没忍住好奇心,将目光移回了信笺上。糖糖是个内敛的性子,他写的情诗也一样含蓄隽永,但细细品味之后又能感受到热烈明朗的爱,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他对越郗的深挚情谊。
  饶是从容如越郗,也不禁为糖糖竟将自己比作光明、群星、英雄、君主……而羞耻得满脸通红,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在糖糖心中居然有如此之高的评价。
  当然更没能想到,糖糖居然有勇气把这些话写出来。
  越郗此时的心间甜得像抹了蜜,又有种脚趾抠地的社死感,虽然不知少年时期的自己拿到情诗时会怎么想——估计会欣喜若狂——但他此时、他此时……越郗的脸色慢慢黯淡下来,原本还带着笑意的眸子全部转换为了苦涩。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没有爱上阮安棠,也许越郗在今天的寻找回忆之旅的影响下,真的可能会再次坚定决心,再找糖糖一个八年,可是如今,他必须向前看了。
  为什么爱情有这么多逼不得已呢?越郗想。他甚至在妄想,要是阮安棠和糖糖是同一个人就好了,这样他的感情就从未偏移,遑论背叛,他当初不必那般揪心,如今也无需如此苦涩。
  人生哪来的圆满,越郗觉得自己如今已经十分幸福了,再去奢求更多实在太过贪得无厌,他再次看向那封信,权当是和过去最后的告别。
  可在刨除了情感,单纯只看情诗时,越郗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首情诗写在镶着暗纹的高级信笺上,也不知糖糖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如何能获得这种东西,但更重要的是,是这首手写情诗上的笔迹。
  这笔迹似曾相识。或者说,太过眼熟了。
  即便时隔八年,一个人的笔迹可能有些变化,但一些细节习惯是不会变的,只要稍微观察细致一些便能发现个中端倪。
  更不必说,在过去的近一年中,从那封道歉信开始,一直到批阅过的文件、写过的字条、书上随手写下的读后感……越郗不知多少次见过阮安棠的笔迹,对其每个笔画习惯都深谙于心,而他如今震惊地发现
  ——阮安棠和糖糖的笔迹居然有八成相似!唯一的不同,是阮安棠的笔锋要更锐利一些,但这也很正常,年长经事之后,笔迹自然也会更加成熟。
  这是巧合吗?
  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越郗想起自己发现tang是唐惜时,想起自己发现唐惜是阮安棠时,和如今的画面岂不是一模一样?都是看似微不足道的意外,但直指真相。
  真相?这是真相?阮安棠……就是糖糖?
  越郗的脸色发白,原本小心拿着的信笺已经被他无意识捏出了褶皱。
  尽管刚刚才想过要是阮安棠和糖糖是同一个人就好了,可当这种可能性被放在眼前无尽扩大,越郗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