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陈年都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他最恨第三者,怎么会做出那样可怖的行径?
  还好,她坚定地拒绝了他,不然他真的没有办法想象事情的后续发展。
  为了避免自己犯下大错,陈年决定给自己找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他答应了计算机专业同学的邀请,决定和同学一起创业,筹备一家扫地机器人公司。
  创业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技术壁垒是企业产品的核心,陈年花了很多心思和钱才组建起一个比较合适的研发团队,自己也全身心地投入到技术攻坚之中。唯一欣慰的是母亲和外公那边都很支持,陈年没有资金链短缺的问题。
  除了事业进程慢慢推进带来的成就感之外,陈年每天累得根本没有心思想起李懿洵这个人,他对自己创业这个举动十分满意。
  但当陈年以为这一次他的情感也会像之前一样,随着时间变长而趋于平复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再次无情地转动。
  陈年作为来宾坐在婚礼台下,望向舞台上身着薄纱裙的李懿洵,被一个陌生男人“求婚”的时候,他压抑的情感再一次爆发。
  陈年的手不自觉握拳,指甲用力得几乎要刺破手心。
  他仿佛能预见不久的将来,李懿洵作为新娘站在台上,和另一个男人相对而立,许下一生诺言的样子。
  她也许会像现在这样无措但又忍不住害羞脸红,她也许会幸福到喜极而泣,她也许会扬起大方而爽朗的笑容...陈年悚然发现,他竟然能完全在脑海里回忆起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可是李懿洵这些可爱又可恨的小表情,以后都不会是对着他,而是由一个陌生的男人去感知。
  他会不会对她不好?他会不会也像他父亲一样对她三心二意?
  她会不会被伤害?她会不会变得像母亲一样极端,宁可赔上自己的一生也要拖着一个男人?
  嫉妒、怒意、难过、心酸,陈年几乎要被这些令人窒息的情绪湮没。
  明明置身于最热闹欢乐的婚礼酒席,他却好像置身于失去氧气的海底,只感觉到冰冷和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他呢?
  像是在沙漠中渴了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水源,陈年迅速抓住脑海中的这根线头,捋清了一团乱的思路。
  他可以成为李懿洵身旁的这个人,他会像以前一样好好照顾她的,他甚至可以承诺此生永远不会背叛她。
  爱情终究会像梦境一般消散,只要他们不谈爱,就不会有感情破裂和痛苦的那一天。他们可以像相亲结婚的那类人,不谈爱,只谈条件,平稳安宁地过完这一生。
  想到相亲和条件,陈年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他们从小相识知根知底,他有物质条件,也足够了解她,会努力包容她的小脾气,怎么不比其他人又或者是相亲对象要合适呢?
  陈年被偏执别扭又逻辑自洽的想法占据了脑海,潜意识完全忽略了她被爱神眷顾,和一个爱她的人幸福一生的可能。也忽略了如果李懿洵同样爱她,但得不到同等的爱意回馈,心灰意冷的可能。
  在理清楚自己的想法后,陈年如迅猛的捷豹,迅速出击要拿下李懿洵这只小绵羊。
  陈年是在很久很久之后才意识到,那时候的他根本没有恋爱经历,一切只是想当然,事实上恋爱和婚姻的复杂远超他的想象。
  但那时候的陈年却被欲望的本能驱使,想要完全占有一个人,为了接近她,为了理所当然地站在她旁边,才给给自己找了蹩脚的理由。他自私,缺乏安全感,仍然记得父母爱情的惨痛教训,所以他用力牵住她的手却不愿意为她丢盔弃甲,交付一颗真心。
  李懿洵显然和陈年是不一样的人,尽管她被原生家庭伤害得破碎,但她仍然相信爱,相信会有父母无条件偏爱自己的孩子,也相信爱情并期待爱情。
  她热烈又勇敢,会勇于表达自己的爱意,会毫不吝啬地和他说喜欢他、说爱他。
  陈年第一次听见她说爱他的时候,陈年陪过生日的李懿洵去游乐园玩。在十环过山车上,他们牵着彼此的手听着四周疯狂的尖叫的时候,李懿洵偏头不知道对他说了句什么。陈年并没有听清,只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下车后想起来就追问她。
  那时候俩人的心跳仍然尚未从刺激带来的加速中平复,只见李懿洵得意地看向他,笑眼里满是他的倒影:“没有听见吗?”
  “那我再重复一遍哦!”
  “我爱你!”
  陈年怔愣,只感觉心脏好像又回到了过山车时的跳动频率。
  他恐慌于这段关系的发展超乎他最开始的想象,恐慌于他根本无法回报这样的感情,却又被这样坚定的爱熨平内心所有的不安和褶皱。
  从此陈年总是忍不住反复追问:“你爱我吗?”
  然后在李懿洵坚定的回复里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但陈年仍然惶恐,他最开始对这段关系的规划是相敬如宾的平稳生活,根本没有爱的存在,满满当当的爱意只会让他梦回父母那段割裂的爱情。
  但他早已深陷入爱意的大网里,成为一只用力扑腾却无济于事的小鸟,满足于被爱的同时又惴惴不安,战战兢兢地担心爱意消散互相背刺的那一天。
  陈年好像被割裂成为两半,一半在泥潭里仍然大声说爱她,一半在泥潭里自救,藏起自己脆弱的不愿交付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