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捷的风从门外刮进来,颜以沐的裙摆在风中荡起蜿蜒的弧度。
棕色皮鞋率先进入颜以沐的视线,一尘不染,光泽如新。
长腿被挺括的银灰色西装裤包裹,同色系的西装裁剪得体,勾勒出他挺拔身形。袖口搭配着一对雅致的月白色宝石袖扣,更显优雅精致。
但领口却不似平常扣的严丝合缝,留了两粒扣子,未系领带,露出脖颈上凸起的喉结,流畅的肌肉线条从领口处若隐若现。
配上他左耳那颗黑色耳钉,步履不徐不缓的走进来,雅致中又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随意,浑身上下都透着久居高位,令人高不可攀的气息。
好似从进入赌场的那一刻,他便已是那个胜券在握的赢家。
这样的年鹤声,颜以沐熟悉又陌生,但心头那乱如麻的声音,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的心静下来了。
或者说是,他的出现,让她觉得安心。
年鹤声径直走到颜以沐身前,目光一寸寸的从头到脚细致的打量她,没有受伤。
他伸手,将遮住颜以沐半张小脸的长卷发轻柔的勾到她耳后,“有没有人欺负你?”
颜以沐摇头。
年鹤声余光轻扫在场众人,瞥过被制服的威廉,最后落到孟谦习身上,“人我带走了。”
他口吻一贯淡漠,但字里行间的意思却不容置喙。
游走在港城金字塔尖的的年轻掌权人,即便是在澳城,也无人不敢识。
年鹤声牵起颜以沐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正要往外走,孟谦习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孟谦习一看来电人连忙接通,听见来电人的吩咐,立刻打开免提。
“年少近来行事越发随性了,从我眼皮子底下夺人,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清冷男声骤然响起,年鹤声步伐一顿,轻瞥一眼孟谦习拿着的手机。
“孟老板的待客之道,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一来一回,不过两句话而已,这两人之间的交谈便已有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颜以沐敏锐的察觉到周遭人都屏声静气,包括孟谦习在内的,大气都不敢出。
她也不免被这股气氛影响,被年鹤声握着的手指不自在的蜷了蜷。
年鹤声察觉到她的紧张,五指张开将她整只小手都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示意她安心。
“年少,既然要从赌场带人走,那就用赌场的规矩来。赢了,人你带走,输了……”那位幕后的孟老板,尾音拉长几分,“那就请年少身边的颜小姐,留在澳城做几天客。”
颜以沐仰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年鹤声默了几秒钟,思忖过后,语气听不出情绪的问:“谁来?”
“家弟。”
年鹤声的凤眸似笑非笑的落到孟谦习脸上,“谦习既然叫我一声鹤声哥,我要是和他对局,倒显得我欺负人了。”
年鹤声牵着颜以沐走到孟谦习赌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沐沐来。”
年鹤声站到旁边,要松开颜以沐的手,反被她牵住尾指。
他垂眸,无声的注视她那双带着显而易见无措的小鹿眸,唇畔笑意渐深,“怕什么,有我在。”
颜以沐毫无自信,“可是我……”
“你要相信我。”年鹤声压低嗓音,“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横隔在年鹤声和颜以沐之间,明明还有很多心结没有完全解开,明明他们前些日子还断的那么彻底。
可是,在听到年鹤声安慰的话后,颜以沐的紧张无措和不自信,全都一扫而空。
年鹤声于颜以沐,真的有安心的魔力。
赌桌对面,孟谦习也被赶鸭子上架,一抬眼就是对面年鹤声和颜以沐对视的场景,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吩咐荷官:“发牌吧。”
21点的局,扑克牌分别发至孟谦习和颜以沐手边。
“谦习,加码。”
孟谦习听到大哥的吩咐,困惑道:“大哥,加什么?”
“赌桌上不玩钱,玩什么?”
筹码分别送至颜以沐和孟谦习手边。
颜以沐下意识的仰头看向年鹤声,年鹤声回以她一笑,随后俯身,一手绕到颜以沐身侧另一边,以一种将颜以沐整个人都拢在自己怀里的姿势,把他们面前的筹码,一下子全部推进池子里。
“我们全下。”年鹤声慢条斯理,下注的姿势优雅到赏心悦目,“两个亿,跟吗?”
孟谦习霎时就被震慑住,“这……”
他有心放颜以沐离开,打算一上来就认输弃牌的,但年鹤声现在下了天价筹码,他要认输,孟氏的赌场会跟着赔的。
不用大哥发话,孟谦习也知道自己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下注,“……跟。”
两边的筹码都已经全下,无注可加,荷官开始为双方验牌,唱点数。
“第一张,四公子梅花7;颜小姐,红心10。”
“第二张,四公子黑桃6;颜小姐,红心3。”
两张牌,颜以沐和孟谦习都是13打平,最后一张牌定胜负,谁的点数接近21谁就赢。
颜以沐心跳如擂鼓,下唇瓣不自觉的又被自己咬出,下巴尖忽然被人捏住抬高,她望着上方的年鹤声眨了眨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捏她下巴。
墨蓝色的方巾从他胸口的西装口袋里被抽出,他用方巾隔了手指,把颜以沐被咬的有些发白的樱桃唇,从她牙齿里解放出来。
“坏毛病。”
这么多年还是没改。
“最后一张,四公子黑桃5;颜小姐红心8,四公子18点,颜小姐21点——”
“颜小姐胜。”
年鹤声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瞳孔里只倒映着颜以沐一个人的脸。
被他全神贯注的眼神凝视,颜以沐感觉心房处跳动的频率情不自禁的加快。
“年鹤声,我们赢了……”
“嗯。”年鹤声轻笑,被她话里的我们取悦到,重复她的话,“我们赢了。”
颜以沐脑海里突然就闪过那句“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她和年鹤声一起赢了,那到底是情场失意了?
“颜小姐,我输了。”孟谦习站起来对她道:“你可以和你的朋友一起离开了。”
保安解除对威廉的看守,经历了一场精心动魄的意外,威廉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不振,蔫蔫的走到年鹤声和颜以沐面前道谢,“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太感谢了。”
颜以沐看威廉精神状态不对,“william,我陪你回酒店吧。”
威廉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年鹤声,拉着颜以沐走到一边,小声说:“甜心,我看你还是和年先生说几句吧,他是为你而来的。我先回酒店了,不用担心我……”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年鹤声是为谁而来。
威廉先行离开,颜以沐感受到身后的视线,捏了捏手指,主动对年鹤声说:“年鹤声,我们谈一谈吧。”
年鹤声温声:“好。”
孟氏赌场大门不远处,有一块宽大的停机坪,此刻里面正停着一架黑色的直升飞机。而年鹤声的助理吴重,正站在直升飞机旁,看见向他这边望来的颜以沐,恭敬的垂首。
从港城到澳城,难怪只花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便赶到了,原来年鹤声是坐了私人飞机来的。
颜以沐站在赌场门口,身后的卷发被风吹起来,心情格外复杂。
“这里风大,进机舱里说吧。”
年鹤声走出来,再次主动牵起颜以沐的手,颜以沐下意识的挣了一下,年鹤声便立刻松手。
他们走进机舱坐下,颜以沐的睫毛半耷着,视线只落到年鹤声的衣服上,“你为什么要来?”
年鹤声不假思索,“因为你在这里。”
“可是我没有向你求助啊。”
“你不开口,不代表我就不会来。”
“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颜以沐睫毛耷的更低,几乎快遮住整双小鹿眼,“我找你帮忙,你都要我付出代价……”
从前的事历历在目,即便年鹤声后来对颜以沐如何用心的好,在颜以沐看来,那都是他的手段,是要她用代价偿还的。
没有谁会对谁无条件的付出,这是年鹤声给长成大人的颜以沐上的第一课,所以直到现在颜以沐都还深刻的牢记着。
但年鹤声今天却打破了这个在颜以沐心中根深蒂固的印象,这让她既觉得匪夷所思,心也控制不住的开始乱了起来。
“沐沐,我从前对你做那些事,并非是想让你真的欠我,向我低头。”年鹤声看着颜以沐始终垂着视线,不肯直视她的脸,“只是因为你当时不喜欢我,而我又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所行的无奈之举。”
他双手捧起颜以沐的脸颊,要颜以沐看着自己,“你在我面前,可以永远肆无忌惮的挺直背。”
“多信赖我一点,好不好?”
那些曾经从颜以沐身上丢失的信任,年鹤声现在正在用他的方式的找回。
颜以沐听懂了,热意一点一点涌上眼睛,年鹤声用带着薄茧的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眼尾,“别哭,就算你现在还喜欢别人,我也会一直等你。”
颜以沐的眼泪跟断了线似的小珍珠一样下落,想起港媒那篇内涵他的报道,“……那篇说你的报道,你让人删了吗?”
年鹤声再次拿出方巾,细致的为颜以沐拭泪,“悠悠众口堵不住。”
让人压热搜删报道删评论,倒更显得心虚,被人在捂嘴。
颜以沐把眼泪憋回去,连忙说:“那你可以澄清啊。”
年鹤声拭干颜以沐脸上残存的泪珠,“报道写的都是事实,我没有澄清的立场。”
颜以沐愣住,不管她和威廉到底是不是情侣,但年鹤声在追求她这件事上,一直都遭到她的拒绝,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年鹤声一个人能怎么澄清呢?向大众说,她的确拒绝了他的追求吗?这岂非更让他颜面全无。
怎么办呢,怎么样才能帮到年鹤声呢?
他今天才为了帮她和威廉从港城风尘仆仆的赶来,替他们脱困解围,她也想帮年鹤声,她不希望年鹤声丢脸。
“年鹤声,我可以帮你一起澄清。”
年鹤声好整以暇,“怎么澄清?说我没有在追你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