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愿意留下,留在这个已经不属于她的世间。
  洛秋水拉了拉容诀的袖子,一如许多年前一样。
  容诀垂下眼,弯了弯眼睛,却并未开口,而是又抬起头,继续安静地望向了前方。
  屋内的钱芝兰并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关注着这段对话。
  她毕竟与桑宁宁算得上相熟,也对她的性情有几分了解,所以并不惊讶于她的答案,反而笑嘻嘻地开口:“之前?看来你早就变了想法?好宁宁,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可好奇很久了!
  桑宁宁想了想,确定道:“鸦羽镇。”
  钱芝兰一愣:“前日?”
  这话一说出口,钱芝兰就很快反应过来。
  “是和阴之淮他们一起斩杀怨魂那次?”
  “嗯。”桑宁宁点了点头。
  她爬下床穿上了鞋,理清了脑中的思绪,慢吞吞道:“我先前不喜欢他,是因为他剑法太强,每次比试,都能一招就把我打下练剑台。”
  说到这儿,桑宁宁不禁皱起眉头,牙根又有些痒。
  烦。
  想咬糖葫芦了。
  钱芝兰嘴角一抽,不禁问道:“那你现在看他顺眼,是因为他修为被废、金丹被挖了?”
  这话一出,屋外两人纷纷侧目。
  容诀依旧不动声色,唯有那双总是淡然的狭长眼眸里,依稀可以窥见几分浅浅的好奇。
  “不是。”桑宁宁果断摇头.
  “我改变了一些想法,只是因为……钱师姐,大师兄是个好人。”
  寂静。
  长久的寂静。
  有那么一瞬,屋内的钱芝兰和屋外的流光仙长思路完全同频。
  就大师兄\容诀如今这样子,你居然还能觉得他像个好人?!
  钱芝兰不可思议的看向桑宁宁,甚至再次问了一遍这个问题:“桑师妹,你真的这么觉得?”
  然而这一次,桑宁宁却没再多言,而是抬起头,固执地问道:“我回答了钱师姐的问题,钱师姐是不是也该告诉我,我的问题的答案?”
  钱芝兰被她难得这一长串话绕得有些晕乎,疑惑地发出一声气音:“嗯?”
  桑宁宁面容依旧平,却全然没忘记自己的初衷。
  “大师兄在哪儿?”
  小姑娘的声音冷淡,但又带着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
  在这一刻,流光仙长忽然有几分明白,为什么容诀宁愿改变主意联系自己,也要将这个小丫头带出来了。
  干净,鲜活。
  黑白分明,少年意气。
  她身上,很有几分当初“容清珩”的影子。
  “你放心,大师兄他和我的师叔祖流光仙长似乎是旧识,一到司命峰上就被请去叙话了。至于景道友——他是看到了我司命一脉门下的几个符箓铺子,说是要去找弟子切磋,暂时未归。”
  钱芝兰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声音说完,又充满暗示地看向了桑宁宁,见她不解,甚至再次重复了一遍。
  “大师兄,和我师、叔、祖、流、光、仙、长,认识!”
  桑宁宁似乎听懂了一些,但还不太理解。
  她抬起头,嗓音困惑道:“所以?”
  钱芝兰:“……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不觉得。”
  钱芝兰:“……”
  钱芝兰破罐子破摔,直接点明:“桑宁宁,你不觉得大师兄有时候很吓人吗?”
  桑宁宁思考了一会儿,再次摇了摇头:“不觉得。”
  虽然有的时候,大师兄确实让她觉得有病,但是……
  桑宁宁定定地看着钱芝兰,用一种肯定且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大师兄是个好人。”
  屋外的流光仙长:“……”
  他身边的洛秋水:“……”
  屋内的钱芝兰:“……”
  得,白搭。
  别人不知道容诀的身份,流光仙长还不知道么?
  说什么“斩杀怨魂”?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这家伙自己就是个怨魂!
  甚至连带着他流光君本人,都是因这家伙那一世的怨气过于强大,加之有约定未完,而被迫留存于世。
  所以——
  “好人”?!
  谁家好人长这样啊!
  流光仙长嘴角抽搐着,终是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推门而入。
  桑宁宁和钱芝兰齐齐回头,后者眼睛一亮,站起身,欢快地叫道:“师父!”
  “乱叫什么!”流光仙长抬手敲了一下钱芝兰的脑袋,板起脸义正言辞道:“要叫我‘师叔祖’。”
  钱芝兰捂着脑袋,大声嘀咕:“明明之前大家都乱叫的,连叫爹叫娘你都认啊……”
  流光仙长:“……”
  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瞬间垮掉。
  这让他怎么解释?
  总不能直说是因为容诀来了,自己才赶紧整肃的规矩吧?毕竟这人先前较真的要命,做事也一板一眼,连带着他这个长辈都敢管。
  然而就在流光仙长心虚的不行,小心翼翼地觑着眼望去时,却讶异的发现容诀根本没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