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你早些回来。”
  段二婶一笑,与桑宁宁一道进了里屋。
  她有预感,这位小仙长八成是看出了什么。
  果然,进屋还不等开口,只见面前的仙女娘娘抬手挥了挥,而后直接开口问道:“你兄长的死,是不是与你们有关?”
  少女目光清明,眼神如炬。
  纵然心中有所预料,但在这一刻,段二婶还是心头止不住的发沉。
  她心知否认无用,闭了闭眼,狠下心道:“是!”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知想要我的命,还想要我孩子的、要我们当家的的命!”
  段二婶的情绪忽得激动起来:“他们将我买了还不够,见我过得好了,三番五次找上门来要钱,这也就罢了,我本真以为他们是改好了要去做生意,可谁知道最后居然打起了福德的注意——她才几岁?!这对狗娘养的竟然也能下得了手!”
  桑宁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日躺在段二婶怀中的,竟然是个小姑娘。
  这让桑宁宁从昨日就开始困惑的问题,更添上了一层迷雾。
  在桑家,虽然桑云惜比她要受宠得多,但桑宁宁知道,哪怕是桑云惜,也比不过桑曜安在桑家夫妻心中的位置。
  桑云惜可以偷懒,可以撒娇弄痴,可以每日不务正业。
  但桑曜安却是一直跟在桑父桑母身边,就连去明堂洲求学,也是早早为他铺好了路。
  “……那日也是福德生辰,当家的看到我受伤,本就生气,在听到他们想要偷了福德发卖,当即大怒,直接将两人按在地上揍得起不来身,而我当时脑子一发昏,就冲了过去,直接将他们活生生掐死。”
  说到这儿,段二娘似乎镇定了下来。
  她虽如今过得舒适,可到底早年的生活给她带了许多风霜,清秀的脸庞上依旧可见那份坚毅。
  段二婶对着桑宁宁跪下,语气坚决:“劳烦仙长告知他们,倘若要来索命,就来找我索命,我段芬儿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牵扯到我的夫君和孩儿!”
  说完,她行了一个大礼,眼角却忍不住滚下泪来。
  哪怕桑宁宁对外界的感知再浅薄,此刻也能感受到段芬儿身上浓厚蓬勃的力量。
  比许多青龙峰上的修仙者都要干净。
  是真话。
  桑宁宁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蹲下.身,将段芬儿搀扶起来。
  “婶娘不必担心。”桑宁宁面容平静,“他们昨日已经被我杀死了,魂飞魄散,再不会回来。”
  段二婶错愕地抬起眼,说不出话来。
  桑宁宁却以为是她不信,绞尽脑汁地回忆着昨日细节,终是眼睛一亮。
  “还记得昨晚的惨叫吗?”她道,“就是他们被我一剑劈死时的痛苦叫喊。”
  段芬儿对上面前少女认真的眼眸,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终是意识到,面前的小姑娘,虽然是仙长,但心智上也不过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女。
  是个很好的、很正直善良的孩子。
  许是自己也有女儿,段芬儿再次看向桑宁宁时,目光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慈爱,话也不自觉地脱口:“小仙长被父母教养的极好。”
  谁知这话一出,桑宁宁的眉头就蹙起。
  “我不是被父母教养的。”她第一时间纠正,而后想了想,认真地补充,“我……我是被兄长教养的。”
  段芬儿先是一惊,以为自己得罪了仙人,听到最后却又笑了起来。
  “二位仙长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看向桑宁宁:“仙长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桑宁宁抿唇,垂在衣袖里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那枚小小的风铃。
  从花朵的形状,摸到丝丝的裂纹。
  上面还有师兄的血。
  桑宁宁自己思绪拉扯,一会儿想着风铃,一会儿又想起昨日,慢吞吞地问道:“昨日,明明你也不知道我是好是坏,他们都躲了,你为什么不躲开?”
  段芬儿没想到桑宁宁问得会是这个,稍微愣了一下,便答道:“可我抱着福德呢。”
  桑宁宁不理解,她语气生硬地问道:“但大家那时候都以为,她已经要死了。即便如此,你也愿意为她搭上命么?”
  这值得么?
  段芬儿迎着那双黑黝黝的眼睛,蓦然一笑。
  “愿意的。”
  桑宁宁抬眸,认真地看向这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女子,问道:“为什么?”
  段芬儿忍不住一笑。
  下一秒,她做了一个出乎她自己预料,也出乎桑宁宁预料的动作。
  她抬手,将桑宁宁脸颊的碎发别至耳后。
  “因为我相信,如果换做是我躺在那里,即便是快要死了,但只要我还没咽下那口气,无论是当家的,还是福德,都不会放弃我。”
  桑宁宁抬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左耳,执拗地刨根问底:“可你没有试过,你怎么能确定?”
  段芬儿再次笑了起来:“小仙长,你知道么?我本来没有姓名,从小就是个‘赔钱货’。是遇到当家的之后,才从他那里得了名字,从此以后,在这世间有了立身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