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楚向生,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能选择沉默。那个儿时的玩伴,此时此刻就坐在他的对面,说着他那段遗失的记忆,脸上带着失落的苦笑,视线时而试探性地落在他的身上。
  这时,窗外雨滴轻拍玻璃,发出细微的声响。
  雨声逐渐变大。
  沈懿慈偏偏头,下雨了。
  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贺之舟发来的微信。
  楚向生看着,不由得垂下眼,说:“懿之哥,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对你说这些吧?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为什么想让你回忆起那段记忆。”
  沈懿慈低着头,回应着贺之舟的信息。然后他抬头看向楚向生,等待着楚向生的话。
  “沈壑结过婚,有过孩子。很不幸,那个孩子出生就夭折了。那个孩子头发的颜色和懿之哥你是一样的。”楚向生双手交叠在一块,手指时而收紧时而放松,说:“沈壑的妻子是被贺章害死的,沈贺两家有着血海深仇,我想懿之哥你是知道的。沈壑妻子的死,这是其中一件。沈壑想要报复贺章,但碍于各种因素,他不能亲自动这个手,他需要帮手,或者说,他需要一个复仇的工具。”
  沈懿慈出奇地平静,这是一种对既定发生事情的麻木。他震惊,难以置信也都是一瞬。楚向生的话无非就是告诉他,他成了那个夭折孩子的替身,又成了沈壑的复仇工具,这几年不过是按照着别人的意愿在活。
  他的掌心冒着黏腻的汗,黏腻的让他感到了烦躁。
  楚向生喉结滑动:“懿之哥,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
  那是长达数秒的沉默。
  楚向生这次来找他,一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他想知道什么,楚向生都会告诉他。
  楚向生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懿慈:“为什么?”他回到了楚向生说过的话上,为什么要突然告诉他一切。
  楚向生眸色晦暗:“我不想懿之哥活在虚假的谎言里。这些本不应该是懿之哥你承担的,懿之哥有更好的人生,你是自由的,明媚的,灿烂的。”
  “…”
  自由么。
  沈懿慈无意识地扯扯嘴角,眸光暗淡:“你对我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楚向生…你对我也是抱有目的性的吧?没有人会无私的对一个人好,更何况我们已经十二年没见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对你的好也仅仅只有那么两年,两年而已,值得你记十二年么?”
  “值得。”楚向生坚韧的回应,目光灼灼:“懿之哥,我…”
  “我的身世我不想知道了。”沈懿慈起身,尽量使自己看得有精神些,扯着惨淡的笑容:“我已经活的够累的了。不管我的过往是怎么样的,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楚先生…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我现在保护不了谁了,因为我连保护自己都困难。”
  沈懿慈没有等楚向生的回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楚向生眼生悔恨,“懿之哥…”一时间他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否是对的,他只是给沈懿慈一个更好的选择。他不想他的懿之哥活在阴霾之下,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想懿之哥好,不论他的懿之哥相不相信,他都是在保护他。
  晚宴进入了尾声,沈懿慈有些浑噩了。
  雨停了。
  沈懿慈眼神有些空洞,心想,这也算是个好迹象吧,至少不用挨浇了。
  他给贺之舟打了视频。
  屏幕里的贺之舟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脸也不红了,嘴唇也不干了。
  沈懿慈强撑起笑意:“退烧了?”
  “嗯。”贺之舟蹙了蹙眉,他看出了沈懿慈的疲惫,“遇到什么事了?有人为难你?”
  这件事要对他说么…还是算了。“没,就是应对那些混进来的记者让我有点心累。”沈懿慈正打算迈脚从晚宴厅离开,迎面撞上来的人让他险些没拿稳手机,身子向一侧踉跄了几步才站稳,鼻腔里窜进了一股香甜的气味,像是...香水?
  “抱歉——”没等沈懿慈看清那人的脸,视线里只留下那人匆匆跑开的背影。
  沈懿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听屏幕里传来贺之舟关切的声音:“怎么了?要不要我去接你?”
  沈懿慈拿正了手机,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刚才被撞了一下。”
  贺之舟眸里含着晕不开的忧色:“你在大门外等我,五分钟左右我就能到。”
  沈懿慈笑了下,“你要闯红灯啊?”
  贺之舟理所当然地点头,“好了,随时保持联络,等我。”
  “嗯,好。”
  视频通话结束后,沈懿慈就往外走。
  不知怎的,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自己脚下软绵绵的,好像踩着棉花似的。
  沈懿慈脑袋有些发晕,口干舌燥。
  ...
  该死。
  他意识到是那股香气。
  “咳咳…”沈懿慈强撑着愈发软绵到身体,挪着步朝着大门的方向走。这股劲儿来的又凶又急,发作的速度很快,没到一分钟就彻底侵蚀了他的神经,让他每走一步都会感到身体深处的异样,渐渐迷乱的思绪更是提醒着他,那香气的最终作用是什么。
  是谁…是林万里么?那个人是林万里派来的么?还是别人...
  别人…楚向生?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