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姑侄二人的自白,长公主和国公爷都是沉吟了几息。
“姝儿多虑了,这种事情自不会怪到你头上,二郎性情本就顽皮,兴许是自己不知在哪疯玩被蜱虫咬了,就算是真在那棵槐树上被咬的,那也是他倒霉,我倒还欣慰他知道给你捞个风筝呢。”
国公爷更是态度分明,让宁姝不要多想。
就这样,姑侄二人被宽了心思回到了棠梨院。
但经此一趟,姑侄二人知道濯英院那边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因为秦琅的高热还没有退去,还在昏睡当中。
宁姝本打算生辰将秦家姐妹都请来庆贺的心思也暂时被搁置到了一边。
主人家正生着病,大概率很可能还是因为自己,宁姝又怎么好意思大张旗鼓低庆贺。
她想好了,若是她生辰那日秦琅还是形势严峻,她便依姑母的意思,同姑母在棠梨院自己过算了,反正有姑母在,还有表弟表妹,也挺温馨的。
因为秦琅这一病,濯英院差点翻了天,甚至连宫里的太医都请来了,研究了一宿,才堪堪将烧退了下来,人也是睡到了中午才醒。
为了关注到主子何时醒,戟安就睡在床边,刚打了个哈欠,就听到有人喊要喝水,戟安浑身打了个激灵,朝着床上看去。
只见一向英姿勃发的主子此刻正苍白着一张脸,眼眸半张着看着自己,眉心微蹙。
“哎哎哎,马上来!”
先是到门外喊了一嗓子公子醒了,然后又跑回来倒了杯温水,体贴地端给秦琅。
想着主子刚退热,许是会拿不稳杯子,戟安就想喂水,但被秦琅一脸嫌恶地拒绝了。
“我还不至于拿不起杯子,又不是手断了。”
喝完水,秦琅刚想说什么,就看见一堆人冲了进来,有祖母、母亲、父亲还有大哥,都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戟安赶紧识趣地让开地儿,让老祖母和长公主坐着。
两个女人左一句右一句地问着,秦琅本就有些精神不济,这下更虚了。
“奶奶,娘,我真的没事了,你看我都醒了,你们且安心吧,我再睡一觉就好了。”
长平长公主一想也是,孩子刚大病一场醒来,确实应该让孩子好好养养精神,于是同婆婆秦老夫人对视一眼道:“我们回去吧,母亲,让二郎好好歇歇。”
秦老夫人点头应是,带着一群仆妇丫头浩浩荡荡地撤了出去。
秦珏作为兄长,留了几句关心的话语,也回去了。
秦琅眼看着母亲和祖母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连忙自床上坐起来,半倚在枕头上,对着戟安招招手。
“二郎,可是哪里不舒服?”
以为主子哪里不舒坦了,又或者是饿了渴了,戟安赶紧过来,脸色关切道。
秦琅摇头,只是问道:“我睡了多久,今日是初几?”
戟安道:“算上头尾,这是二郎昏睡的第三日,也是初八。”
“初八了!”
秦琅声音一扬,神色肃然。
“对、对啊,公子这是怎么了?”
秦琅当即就想翻下床,但脚一踩在地上,全身便传来了虚弱感,连头脑中都泛着晕眩,要不是戟安上来扶了他一把,他差点就栽在了地上。
第47章 懦弱
戟安魂都要被吓飞了, 一手扶着主子,一手拍了拍砰砰乱跳的心口道:“二郎你这是干嘛,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去就是,何苦你爬下来!”
将秦琅又塞回床上, 戟安絮絮叨叨地。
秦琅认命地躺回去, 也稳了稳心神, 看向戟安,眸光闪了闪。
对, 他还可以让戟安去。
清了清嗓, 秦琅朝戟安勾了勾手指,戟安凑过来嬉笑道:“公子何事?”
“你去瑞彩堂一趟, 我前几天在那定做了一样东西,今天应当是做好了, 你带着我的钱匣子, 去将东西取回来。”
戟安应了一声是, 转而又追问道:“二郎, 那是什么东西?”
秦琅哪好意思说是给宁家那丫头的生辰礼, 羞恼地瞪了戟安一眼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去取便是,还有, 不许偷看,要不然爷罚你去刷恭桶……”
戟安听这话,顿时不敢好奇了, 嘴上应着, 赶紧出去了, 出门前让剑安照顾好主子。
秦琅想着也没什么需要剑安这块木头忙活的,便让人出去守着了, 自己开始闭目养神了。
午后,宁姝得知了秦琅退烧醒来的消息,心里也松了口气。
人命关天的事,宁姝还是盼着人好的。
就要午睡,坐在妆台前,宁姝思考着什么,出着神。
“姑娘在想什么?”
莺声从后面走上前,笑语道。
有心事,对着两个贴身大丫头,宁姝也不藏着,圈着自己的头发,沉声道:“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去探望探望秦琅那厮……”
对于秦家二郎那病怎么来的,两个丫头都大概知道,就算是燕语,都不好批驳秦琅什么,只是不甘心地嘟囔道:“又不是姑娘让他去树上的,是他自己要去的,得了病,也不能全怪姑娘吧!”
莺声倒是沉吟了半晌道:“燕语说得有理,但姑娘要是不闻不问,倒显得无情无礼,毕竟秦家二郎也是出于好心,总归是不能撇清关系,姑娘就算装装样子,去一去也是好的。”
宁姝觉得有理,点了点头,重复道:“也是,至少装装样子,要不然还是落人口实。”
长公主那样好的人,宁姝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失礼。
遂吩咐莺声带着她们扬州特有的祛疤伤药,又拎着些补品,主仆三人朝着濯英院去了。
濯英院的仆从听她是来探望他们二公子的,虽然心里稀奇,但也是立即放行了,甚至还贴心地给她们引了路。
到了秦琅的住处,宁姝抬头看见了芙蕖阁那三个烫金的大字,有些想笑。
芙蕖为莲,清丽温雅,配给秦琅这人倒有些滑稽。
就算是莲,也是个黑心莲。
心里将人编排了几句,宁姝维持住面上的笑,到了芙蕖阁门口。
“宁姑娘?”
剑安正百无聊啦地坐在石阶上,看着四周无人,正想掏出个饼子出来吃,恍然看见宁姝过来,掏饼子的手赶紧缩回来,站起来道。
他跟着他们公子出去过,见过这位扬州来的宁家表姑娘,生得水灵貌美,让人见之难忘,剑安识得。
“宁姑娘有什么事吗?”
剑安不似戟安,人老实木讷,平日里见了漂亮姑娘就局促,今儿见了宁姑娘,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听闻你们家公子醒了,我过来瞧瞧,但又想着你们公子才大病初愈,应当十分疲乏,便不过多打扰了,劳烦将这些伤药和补品代我们拿给你们公子,我们这就告辞了。”
这就是宁姝打着的主意,人过去意思一下,也不算失礼了。
然这都是自己的预想,话刚说完,宁姝刚抬脚想走,就听见里面传来秦琅的声音。
“是谁来了?”
就算是病中,秦琅也比旁人中气足些,但宁姝还是能听出他现在很虚。
剑安听见主子发问,连忙扬声回道:“公子,是宁姑娘来看你了……”
宁姝根本拦不住这大嗓门,抬起的手都被迫放下去了,沉默地叹了一口气。
她只是来走个过场的。
“叫人进来吧。”
似是没有半刻停顿,里面又传来了秦琅的声音,这让宁姝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
有些奇怪,但她是来探病的,若是甩脸走了,那叫什么事。
于是,宁姝硬着头皮,带着莺声和燕语进去了。
起初,宁姝本想带着秦珊那小丫头的,但走前想起小丫头这个时辰也在睡觉,便只能自己来了。
裙裾飘摇,宁姝进了芙蕖阁的门,在外间顿了一下,望着由珠帘遮挡的里间,还想着要不然找个理由回去算了……
“爷在里面,在外间傻站着作甚?”
心头的犹豫被击溃了,宁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婆婆妈妈了。
有什么,不就是进去吗?秦琅现在一定虚得像条狗,肯定气不着她。
抱着这种想法,宁姝突然来了些精神气,提裙走了进去。
珠帘脆响,床榻之上,秦琅半靠在枕头上,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好似要送他上西天。
少女脚步声轻盈,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他的心上。
宁姝来时,他本迷迷糊糊地在睡觉,忽而听到那个宁字,他困意全消了,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宁姝来看他了!
正当秦琅心里乱纷纷时,又听人要走,他忙不迭喊话了。
等如愿将人盼进来了,秦琅又莫名局促,不知道说什么。
“你来了。”
憋了半天,秦琅憋出三个字来,让宁姝有些意外。
她以为,以秦琅的性子,自己害得他被蜱虫咬,说不定会埋怨她几句,然事实却是没有,甚至还来了句你来了,好像两人很熟的样子。
“对,本姑娘来了,看看你虚成什么样。”
宁姝平时跟旁人也不爱逞什么口舌,但对上的人是秦琅,宁姝就来劲了。
先发制人,总是没错。
但也不知是秦琅真虚了,没力气跟她计较,还是其他的原因,秦琅竟没怼回来,只是看着丫头手中的东西,语气好奇道:“这是给我的吗?”
宁姝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也没心思跟他较劲了。
“对,听说被蜱虫咬了,皮肤会起红疹,严重地还会溃烂,这是我们扬州特有的伤药,或许会有效些,你,爱用不用……”
宁姝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语调有些公事公办的意味。
秦琅咳了两声,道:“将东西放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