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绝没有无缘无故之理,哪怕到了玄德圣人这个层次,亦是如此。
横击虚空四神,将其打沉十万年,分去形、神,一体二分。
使得怒尊、奇士、龙君、血神,处于半睡半醒间。
无法脱离无垠太虚,真正显化寰宇。
再就是于光阴长河最上游,共商大事。
最后定下九劫轮转,仙神应劫之策。
如此种种,万般谋划,缜密布局。
总要有所图才对!
“茫茫界海,亿兆寰宇,何等蓬勃。无量劫至,十类万种皆为灰灰,仙神大能也不可避免。
道果尊号,从源流而出,从那个一而来,如若没了日月星辰,山川河海,草木精怪,万族林立,只余无垠太虚,那么做这玄德圣人又有什么意思?
再退一步,即便能忍,待到一劫劫推移,难保我们不受虚空侵染,与【太一】落得同样下场。”
伟岸男子顿了一顿,深邃无比的眸光跃动,好似包含一抹无法言说的复杂心绪。
抵达彼岸,攫取尊号的玄德圣人,就像凡夫眼中的天公,并无具体实相。
既可是日月星斗,也能是风雨雷电,乃至于洪涝干旱等大灾。
但曾经端坐天庭共主之位,名为【昊天】的伟岸男子,头一次流露出这样明显的情感变化,以至于让纪渊都觉察到了。
他脸色猛地一惊,几乎不可遏制浮现出某个可怖的念头。
“攫取尊号,得授道果,既称玄德,其位之下,一说就错一想就谬……”
不管是冥顽洞中,亦或者梅山渡劫。
纪渊听过不下数次,悟空道人、天蓬真君,这些太古修者对于十尊圣人的相关描述。
他喉咙滚动,好像吞下烧红的炭块,很是艰涩,缓缓地开口道:
“天帝……你失德了?”
倘若相对而坐的,当真是【昊天】无疑。
那么,即便是祂主动显露真身道体。
纪渊也应该如雾里看花,就像此前于那棵道韵婆娑的参天树下,听其他几尊交谈一般。
字句入耳,转瞬即忘。
可就在刚才,他竟然感应到天帝的心绪变化。
这岂非意味着,攫取【昊天】尊号的伟岸男子,已经不再是置身彼岸,超脱道外的玄德圣人了!
“不错,我已失德。若非如此,【昊天】尊号怎么能够空缺出来?”
伟岸男子平静颔首,一脸云淡风轻,好似并非什么大事。
“你知道的,圣人德行要配位,才能当得起尊号,受得了道果。
失德,便是从那张位子上起身离开。
跟【浩然】这种跌堕位格,不尽相同。
不瞒你说,除我之外,后土娘娘,紫微人皇,酆都天子等等几位,皆如此。
纪九郎,我之前与你讲,圣人之下,诸般大能行至大道尽头,只有两条路。
要么合道,要么寂灭。
但玄德圣人可以选择第三条路,道化。
留下尊号传世显圣,将道果化于寰宇,如洪流散于江海。
所以你明白了么?为何我才是你,为何皇天道图落于你手中,为何十劫应在你身上。
【昊天】尊号仍在我身,可道果权柄,你已得其二,手握‘命运’与‘灭运’。
只需再得藏于上苍的‘劫运’和‘末运’,炼天心为己用,全了最后的‘截运’。
一座造化仙器就归你执掌。
我的【昊天】尊号也可以拱手让之。
届时,你便是九劫第一尊,足以担起重开鸿蒙的大任。”
纪渊的神色难以言喻,嘴角扯起道:
“我常说一句话,天塌下有高个子顶着,结果没成想,最后要轮到自己来撑。
天帝这一局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只为开十劫。
想必我如今,除了点头答应之外,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伟岸男子仍是颔首,十分平和道:
“造化蕴含劫数,你得皇天道图,受‘命运’眷顾,已经称得上古往今来最大造化之一。
我舍了道果,舍了天庭共主的大位,舍了八部真君满天仙神,只留下一具徒有尊号的空壳子,等着你。
自然不容变数!
那些他我之身何其坎坷,这才走到位极人臣、封王裂土、割据一方的显赫地位。
而你,持有皇天道图省去多少事,这是你欠下的因果,纪九郎。
前往上苍取了‘劫运’、‘末运’、‘截运’,全了造化仙器。
再占【昊天】尊号,如此方能了结。
你总不能欠一位玄德圣人的债,不还。”
纪渊心头响动如擂鼓,好半晌才沉声问道:
“由我去承接【昊天】尊号,去做玄德圣人,那你呢?”
伟岸男子洒然一笑:
“自是归于鸿蒙,道化寰宇。
十劫一开,量劫消弭,该要完成的大业,都已尽了,也用不着我等了。
纪九郎,我早就跟你说过,德要配位,方称圣人。”
事到如今,纪渊依旧很难置信。
或者说,他无法理解。
九劫轮转无穷岁月,八位玄德圣人所定下的大局。
便是为他人做嫁衣?
把尊号道果一并都交出去?
称雄万万年,傲视寰宇的天庭共主。
于光阴长河最上游徘徊九劫之久,为的就是让自个儿占尽祂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