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所言不错,圣人曾言,马政为国之所重。
  可现在淮西的勋贵、边关的武将,拿国库饷银还不够,还从军务伸手捞银子。
  实乃丧心病狂,利令智昏!
  如果东宫装作熟视无睹,岂非任由根子烂透,最后导致国运衰微!
  殿下封赏纪九郎,无疑是高瞻远瞩,既能敲山震虎,震慑群臣,也可以杀鸡儆猴,以示警戒!”
  这个老狐狸!
  萧宪以及刚才进言的司直郎、录事等人,无不在心中破口大骂。
  “传本宫的旨意,纪九郎巡狩辽东,办事得力,深得圣心。
  着其开府建牙,敕封山水野神!”
  白含章一字一句,如同口含天宪,引来天地轰隆回响。
  无需提笔写就,金光万道的龙蛇文字,便如烧红的烙铁,倏然印在大案的白玉轴上。
  “殿下,不知打算让谁去传这道旨?”
  两鬓微白的院首问道。
  “由南安去吧,她本来早该回京,却耽搁了。
  正好,将这桩事交予她。”
  白含章眸中如蕴金光,吩咐道。
  “南安郡主!”
  萧宪猛地一惊。
  太子爷认下的那位义妹何时回京了?
  抛开六大真统不谈,大景朝廷与兵家武庙,曾评过宗师之下的当世四绝顶。
  除了众所周知的王中道、姜赢武,还有一个哑巴一个瞎子。
  前者是常年练武修道的南安郡主,后者则是钦天监的师如意。
  “殿下是怕定扬侯困兽犹斗,伤到纪九郎的性命!
  一个辽东军户,这般让殿下记挂……”
  萧宪无奈长叹,只觉得太子爷过分重视,天底下愿意给东宫办差效命的泥腿子,难道少么?
  巡狩一趟辽东,就能赚个开府建牙!
  这笔买卖,何止是划算!
  ……
  ……
  靖州,浣花剑池山门。
  距离纪渊闭关之日,已经过去九天。
  这位一力压服五大门派的年轻千户,其声名如同大岳坠平湖,掀起无边狂澜。
  纪九郎三个字,宛若闷雷阵阵响彻白山黑水,震动绿林道!
  “那纪千户放狂言,十日拿下莽山,随后兵发昙州!
  可至今也未曾见到人影,更没有半点儿动静?
  难不成想借闭关的名义,蒙混过去?”
  赤龙府主步流回端坐于厅堂,瓮声瓮气说道。
  “你急个什么劲,五大派的符印都在他手上,这时候还能反悔不成?”
  移岳派的搬山老猿摇头道。
  “你家山门又不在昙州,当然高枕无忧。
  倘若北镇抚司占不住莽山,拿不下昙州,赤龙府恐有倾覆之危!
  董敬瑭可不是吃斋吃素的活菩萨,惹恼了他,老夫那一干门人弟子,只怕要被屠干净!”
  步流回脸色阴沉,眉宇凝聚几分深重的狂躁,好似怒火腾腾跃动。
  “闭关九天,又能练成什么惊天动地的骇人本事!
  纵然打磨真罡气血,也增进不了多少功力!
  还不如抽空操练兵卒,他手底下拢共几百人,撑不起场面!
  怎么打得进莽山?”
  坐在对面喝茶的云南珠、九游道长眼帘低垂,思绪浮动。
  他们来到靖州也有一阵子,晓得莽山是怎么回事。
  地势猛恶,煞气丛生,阴魂游荡,遮天蔽日!
  是个实打实的大凶绝地!
  若非如此,以董敬瑭吃干抹净不吐骨头的暴戾性情,岂能留着莽山不动?
  早就将其拿下,开拓昙州领土!
  “莽山险恶,却也是一座宝库,飞禽走兽,奇花异草却也丰富。
  而且地势高扬,连绵蜿蜒,藏兵十万亦不在话下。”
  九游道长放下茶盏,平淡道:
  “纪千户若真想在辽东立足,扼守莽山过道,就等于拿住白山黑水的门户咽喉。
  他不可能放过!
  至于争不争得下,就看手段高低。
  咱们拭目以待吧。”
  云南珠亦是赞成道:
  “拿得下莽山,辽东这片天就等于被捅出个窟窿来,以后还姓不姓郭,可不好说!”
  步流回眉毛拧得很紧,他心里头有些忐忑,尽管那日纪渊三招败掉谢明流,确实是气概绝伦,风姿绝顶!
  可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辽东乃边关军镇,定扬侯坐镇贺兰关,手底下有董敬瑭、呼延焕等几员骁将!
  各处府州,门生旧部何其之多?
  这是六十年积累下来的深厚根基!
  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能够撼动得了!
  “纸上谈兵何其容易,莽山煞气丛生,滋养多少妖魔?
  还有早年战死的阴兵阴将,每到子时游荡冲杀,换血三重天的武夫,倘若没小心提防,也要丢掉性命!”
  步流回霍然起身,横眉竖目道:
  “老夫等不下去,这就打道回赤龙府!
  没错,纪九郎如今成了五行天的盟主。
  可咱们也没必要事事都听他的号令!”
  绣有烈焰火纹的红袍翻飞,步流回当即就要踏步而出。
  可还未跨过那道门槛,他就见到一只白玉也似的宽大手掌,其五指张开,掌心凸起,呈现下按之势!
  哗啦!哗啦啦!
  粘稠白浪层层推移,宛若惊涛拍岸,凶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