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国公这座大山横亘在前,又该怎么跨得过?!
  “要么就看当世还有没有除此之外的文曲与破军;
  要么只能耗费海量的道蕴拓印……杨洪是兵家宗师,又有天星入命,想从命格上压制他,悄无声息拓印命星。
  难如登天!”
  纪渊收拢杂念,将全部精神放在炼化念头上面。
  门中无岁月,如溪流淌过山石,过而无痕。
  ……
  ……
  东宫,詹事府。
  身着明黄常服的白含章坐在上首,正与一众心腹议事,商讨国策。
  江南、辽东、莽荒边塞……各地的折子如雪花片一样,飞到东宫的案台上。
  “马政之事,干系重大,绝不能怠慢!
  圣人登基之初,曾经巡视天下草场,设立牧养马匹的分址。
  可见其重要!”
  白含章拿着一份折子,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大统二十一年,太仆寺登记在册的种马数量,尚有二十七万匹,如今六十五年,反而递减到十九万之数!
  谁能告诉本宫原因所在?
  是兵部下面的太仆寺办事不力,亦或者另有情由?”
  今日商讨的是马政。
  此乃军国要务!
  不可随便掺和发言。
  因此,屋内列席的众人皆是噤若寒蝉。
  片刻的寂静后,詹事府的主簿上前,躬身回禀道:
  “殿下有所不知,我朝马政规模之大,乃历代之最。
  为了维系运转,不仅开发牧场,还于府州各地设立马寺。
  甚至让官府推动百姓养马,即提供一定数量的种马,随后分配于各家各户。
  北地是每五户负担一匹马的饲养,南方则为十户左右。
  每年将种马生出的小马驹交给官府,再登记入册,归进牧场,以便太仆寺统筹调拨,发往九边。”
  这位主簿显然平日有过了解,颇为着重马政,所以娓娓道来,讲得细致。
  “圣人定下的这一套规矩,并无任何挑错之处。
  每一户参与养马的人家,都由官府补贴,共同分润。
  官府再从太仆寺领取,国库专为马政支出的费用。
  可从大统四十五年开始,情况就有些不同。
  许多府州的官衙,不愿支出这部分补贴,遂以徭役的形式,强自勒令百姓养马。
  且若养的马生病死去,亦或者未能每年上交一匹合格的小马驹,还要进行惩罚。
  因此催生出‘消灾钱’,意思是若不想被抽鞭子或者杖打,就要再另外花钱消灾。
  更有甚者,太仆寺为了明面好看,还会与府州串通,对上刻意虚报登册的马匹数量,赚取国库调拨款项,然后对外声称几处牧场遭瘟死伤;
  对下再把这些根本不存在的马匹死伤数目,分发给其他府州,让他们作为名目,找养马百姓索赔,大肆捞取银钱!
  殿下,试问这种赔本的买卖,有谁愿意做?
  渐渐地,北地许多养马人开始不堪忍受,选择逃亡,这才有‘响马盗’的出现!
  南方更是有‘宁为家奴,勿做马夫’的谚语流传。
  许多豪族士绅,他们专找那些被官府指定养马的人家,为他们缴纳马匹,尔后让其签下一纸卖身契,世代为奴!”
  白含章捏紧那份太仆寺递上来的折子,面无表情道:
  “大统四十五年,乃圣人闭关,本宫监国的日子。
  架在脖子上的刀没了,太仆寺吃马政拨款,府州巧立盘剥名目,豪强得利蓄养家奴……好!好得很!
  官逼民做贼,官逼民为奴!”
  这番话一出,整个詹事府鸦雀无声,外界皆以为太子殿下宽厚仁德。
  可作为东宫中人,方才清楚这位监国储君的雷霆手段!
  只要不越界,哪怕处置贪官污吏,最多也就是小惩大诫。
  可一旦跨过殿下心中的那条底线,纵然皇亲国戚、从龙功臣,下场也很堪忧!
  当年朔风关的拒蛮城一事,后面多少将种勋贵被问责,诏狱一度人满为患,菜市口血流成河。
  “万俟主簿,你继续说。”
  白含章收敛一瞬流露的震怒心绪,淡淡道。
  “刚才那些是马政凋敝的原因,马匹减少的根源,其实在于牧场。
  近十年来,许多牧场被大量垦占,皆为……”
  叫做万俟世的詹事府主簿抬头一瞥,看到端坐如山的太子殿下,壮着胆子道:
  “皆为地方的官军与豪强!
  除去西北的龙河牧场至关重要,没人敢染指,江南的明光牧场、黄寨草场、辽东的晋云牧场……如今缩减五分之一有余。”
  白含章深吸一口气,把那份太仆寺的折子放下,眼光低垂问道:
  “万俟主簿是稷下学宫出身?”
  坐在前列的万俟世躬身答道:
  “微臣乃稷下学宫平祭酒的门生,如今在翰林院论撰文史。”
  白含章颔首道:
  “马政之事牵扯深远,詹事府寻常倒也没人碰这个。
  你能够潜心考察,详实了解,殊为不易。
  这样吧,今后由你去做太仆寺少卿。
  本宫稍后会修书一封,于五军都督府的谭文鹰。
  让他彻查兵部收录的军马名册,少一匹,地方府州与七品以上的录事人员,皆受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