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愁佯做平静,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官衙匾额。
逐步拾级而上,迈过门槛。
雷隼面皮抽动,紧随其后。
两人踏入前庭,隐约可见正堂上似有几道身影。
披着各色官袍,端坐不动。
“三司会审么?”
何云愁眸光一缩,凝神一看,脸色大变。
他看到左右两边的下方交椅,竟然是两道威严显赫的金红色麒麟补子。
此乃指挥使才能穿的袍服。
北镇抚司指挥使,敖景。
南镇抚司指挥使,宋桓。
这两人皆为开辟气海,凝练真罡的四境大高手。
“黑龙台的应督主为圣人护法,闭关多年,南北衙门以这二人为尊……”
何云愁甫一看清那身麒麟补子,立刻就觉得不妙。
这座官衙之内,谁有资格让他们屈居下位?
再说了,审问江湖帮派何至于这般兴师动众?
这位三分半堂的二当家瞳孔微震,瞬间明白上了纪渊的恶当。
自投罗网了!
“纪九郎!你果真阴险!”
何云愁暗自怒骂一句,猛然抬手,按向胸口。
电光火石之间,便要握住那块来历不凡的小玉佛。
此物为清宝天尊投放世间的“鱼饵”,只要“鱼儿”主动咬钩。
顷刻便会引来奇士的注视,便于遁入虚空。
这是何云愁最大的依仗。
“宵小之辈,还敢猖狂。”
一道温润嗓音自正堂传出。
不轻不重,倏然落下。
好似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同样踏入前庭的纪渊眉毛陡然一挑,感受到一股充塞天地的大刚之气。
浩然无形,弥盖四方!
彷如圣贤降世,当面呵斥。
喀嚓,喀嚓,喀嚓。
筋骨颤鸣,血肉弹抖。
仿佛肩抗大山,寸步难行。
通脉二境的纪渊如此难受,换血三境的秦无垢亦是艰辛异常。
他俩心神之上,好似压着万斤重的巨石,大气都不敢喘。
整个人简直像被封入琥珀的飞虫,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
“儒武……大宗师!”
当第一个“宵”字响起,何云愁便仿佛中了定身术。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运转气血,催动内息。
都无济于事!
宛若毫无生命的泥雕木塑!
等到“狂”字入耳。
何云愁识海内的一团团念头化为浆糊般,渐渐凝固住了。
惊慌、恐惧、愤怒……诸般情绪变得极为缓慢。
两眼空洞,逐渐丧失神采。
那枚挂在胸前的小玉佛瞬间消失,好似被一只无形大手凭空取走。
“此物……确有古怪。
交于钦天监的左右主簿仔细查看,许能看出几分玄奥。”
那道温润声音淡淡道。
“这个百户此次立了大功,捉到一个活生生的邪神爪牙!
敖指挥使,你该重重赏他!”
此人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无形无质的浩然阳刚之意。
恍若风吹云烟,顷刻消散不见。
身形僵住的纪渊,像是卸掉千万斤重担。
虬筋板肋摩擦,龙象大力发动。
他往前踏出的那一步,一时间没有收住力道,踩得长条青砖皲裂塌陷。
震得官衙都晃动了两下!
烟尘滚滚翻涌!
秦无垢稍微好些,她乃换血三境。
对于自身气血、气力掌控入微,反应极快。
只是衣角翻飞,袍服震荡。
发出猎猎作响的声音,并未弄出什么大动静。
“好生猛的筋骨,这人莫非就是……声名鹊起的纪九郎?
敖指挥使,咱们商量一下,此子待在北镇抚司太过可惜,不如割爱让于兵部,保他前程远大。
之后我送你一颗九窍金丹,怎么样?
这笔买卖,你绝对血赚!”
又有另外一道沉厚的声音,竟然光明正大问敖景要起人来了。
“姜尚书,你也忒不会说话了。
兵部难道就一定胜过北镇抚司?忘记你当年怎么被应督主狠狠教训的?
九郎乃是北衙的栋梁之才,我正准备好生栽培,大力提拔,没你的份儿。”
坐在下方的敖景霍然起身,神色不善道。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敖胖子,你莫要旧事重提。
我兵部大材何其之多,代代天骄辈出。
这小子一身筋骨强横得过分,显然是天生的兵家种子。
只需去九边走个一遭两回,磨炼个十年半载,封个武侯绰绰有余。
待在北镇抚司,也就混个千户,能有什么出息。”
那道沉厚声音反驳道。
此人面对相当于二品大员的北镇抚司指挥使,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可见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行了,殿下只字未说,
你们两个倒是喋喋不休,啰嗦了一大堆。”
温润声音轻喝一声,没好气道:
“也不怕让底下人听见,平白损没当朝一二品大员的威严名头。”
敖景与那位兵部大员犹不服气,各自对视一眼,轻哼一声。
这才甘心住口,凝神屏息等待贵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