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驻军,县城中还剩下的男丁、健壮的妇女、还有贵族老爷家里的仆役奴隶都被县令征来守城,有武器的拿武器,没有武器的棍子石头自己看着办。
几轮砲石砸下来,平皋县城墙许多处都被砸得坑坑洼洼,薄弱之处更是豁开一个大口,驻军也被砸死一百有余。
贵族老爷家的奴隶们被最先被驱赶着上了城墙,茫然地看着城下蔽天的旌旗。
投石车的弹袋上已经再一次装上了砲石,蓄势待发。
“不——我不想打仗……我不想死……”
忽然,有人嚎哭一声,丢下手里的木棍转身就跑。
他一跑,立刻就有人跟上,可还没跑到城楼的楼梯,跑到最前面的人就被城楼上的士兵一刀砍断了脖子。
“怯战逃跑者死!”
被士兵用刀指着,奴隶们不敢再跑,哭着退回原来的位置。
城中存放的投石车也推上来了,狼牙拍和檑木业已就位。
县令下了死命,任何人都不许退,战至最后一人。
第282章
有点出人意料, 平皋县令守城还挺顽强,从清晨到日暮,一批一批人登上城墙打退神鼎军的进攻。
待日近西山, 神鼎军鸣金收兵, 平皋县才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入夜后也不能放松,得防着神鼎军夜袭。
营地里, 神鼎军开始生火造饭, 每火人都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机警戒备四周, 待火头军来送饭,同袍们替下,才蹲在火堆边大口吃饭。
“今天的进攻不猛啊, 一直都在离城三丈外, 又不攻城门又不登城墙,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吃你的饭吧, 将军让你干嘛你就干嘛,问那么多。”
“我这不是好奇么, 你们说那平皋县城的城墙都快跟纸糊的一样了,咱们的砲石和檑木投过去,都已经好几处大豁口, 完全可以从豁口冲进去啊。”
“听那些俘虏说, 平皋县连着来了好几个巨贪, 修城墙、河道的银子都被贪了去,连糯米灰浆都没有,可不就跟纸糊的一样么。”
“那将军干嘛不下令强攻, 要是怀县援军或是哪里的援军来了, 本就不好打了么。”
“将军自有将军的打算,吃完了没有, 洗碗去。”
士兵们轮番吃饭,再去洗碗,然后站岗。
中军大帐里,火头军给将领们送来的饭菜已经凉了,却没有人动,骆乔几人正在听斥候汇报建兴郡的情况。
“嵇充的主力部队是走丹河水路到阳阿城外驻扎,先锋部队与建兴郡守军在阳阿城北已交锋过三次,各有胜负。现在嵇充的主力部队到了,阳阿城坚守不出,末将以为,是在等平阳郡或高阳郡的援军。”
“平阳郡的兵马动了多少?”骆乔问道。
斥候答:“约莫一万兵马。”
骆乔颔首。
“弘农郡与函谷关被杨氏占了,高阳郡恐会出兵前往弘农郡,长安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函谷关被占,他们东出的要道被掐断。”骆意看着舆图上标注的函谷关,手指滑到东南方的南渑池位置,道:“席二哥从南渑池出兵援弘农,潼关和湖县会出兵拦截。”
甘彭沉吟:“潼关和湖县拦截,洛州援弘农郡就有些麻烦了。”
骆意道:“也不算太麻烦,秦州刺史会出手。”
杨津道:“可是汉中的兵调走了,成都那边岂会没有动作。”
骆意道:“成都自然是分身乏术。”
苍梧王正磨刀要砍向宁州,矩州的女皇帝怎会不乐意配合
还有荆州往南浦调兵,成都一旦挥兵取汉中,他们就打齐国江州,拿下涪陵、巴郡,威胁益州。
至于想趁机分司州一块肉走的嵇充,刘行谨会告诉他,什么叫做盟友,嵇充手里那一半的燕州是保不住的,至于其他,就看刘行谨趁火打劫的本事了。
这便是骆乔率先渡河却不强攻的目的,让各方都动起来。
第二日,神鼎军继续攻打平皋县城,依旧是远攻,把平皋县的城墙砸得更破烂了,到了日入鸣金收兵。
接连五日如此,神鼎军围师必阙,平皋县城里能想到办法逃跑的这几日都跑了,县令依旧下令死守。
“整整五日,怀城的兵马就算是爬也应该爬到了,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平皋县令日益暴躁,要不是情势不许,他都要跑去怀城找郡里人理论了,没看见他们平皋快守不住了!
还有,平皋这破城,比豆腐渣还脆,他前面几任究竟贪了多少银子,他娘的,这不是害他么!
“县令,大事不好了……”
“还、有、什、么、大、事、能、不、好!”县令对屁滚尿流跑来的小吏喷道:“还有比女魔头打到家门口更不好的大事吗?!”
小吏忙说:“平阳郡的援军去了建兴郡,高阳郡的援军往弘农郡去了。”
“什么?!”县令眼前一黑。
“县令,小的还没说完,”小吏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县令,一口气说:“郡里的别驾听到不会有援军来已经弃城逃跑了怀城驻军一盘散沙也逃掉了近一半。”
县令一言不发,直挺挺往后倒,好险是有个小吏扶住了他,不然后脑怕是要磕台阶上了。
小吏哭:“县令,您别晕啊,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要不要投降啊?”
平皋县令收到的消息,骆乔只会比他更早。
她看了日头,下令强攻。
神鼎军憋了五日,终于可以痛快攻城了,狼叫着冲向平皋县城稀烂的城墙。
他们势如破竹,横扫千军,把平皋县扫荡了一片,然后他们没有听到收兵的号角,反而是进攻的战鼓。
“神鼎军,随我冲——”
骆乔手持长刀,一人一马跃出,冲向怀城。
“嗷嗷嗷……”
神鼎军兴奋嚎叫,轻骑兵和跳荡军率先跟上他们的将军,杀向河内郡治所。
拿下河内郡!拿下司州!
骆乔带着先锋往前冲,甘彭和杨津号令中军主力跟上,骆意指挥部分轻甲兵留在平皋县打扫战场,他随辎重营跟上前面的队伍。
神鼎军大破河内郡,并还寻到了逃跑的刘廆斩杀之。
同时,洛州军抵达了弘农郡,在函谷关和弘农郡与西魏两面作战,秦州刺史趁机从背后打湖县,潼关险峻难攻,湖县还是可以欺负一下的。
成都听闻汉中兵力空虚,想要动一动,哪知矩州的女皇帝与宋国的苍梧王联手猛扑宁州建宁、兴古二郡,成都不得不放弃对汉中的美好展望,先收拾姐姐和质问建康。
建康的鸿胪寺卿亲自回复齐国驻宋国使臣:“你们既强占黔中不肯归还,那我们只好动手自取了,我大宋还算是兵强马壮。”
使臣怒道:“你们的苍梧王攻打的是宁州兴古郡,不是黔中!”
鸿胪寺卿故作惊讶:“是么?如果打的是兴古郡,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我们王爷把兴古郡误认成黔中的了。你先别急,待我回禀陛下,去信问一问苍梧王是怎么回事儿,再与你回话。”
使臣气得不行,又无可奈何。
现在的宋国早就不是曾经割地求饶的宋国了。
鸿胪寺卿把齐国使臣打发走了,哼着长干里最时兴的小曲下值回家。
腰杆硬了直了可真爽。
神鼎军在河内郡站稳脚跟后,目光立刻投向了正打得有来有往的建兴郡。
建兴郡有平阳郡的援兵,嵇充部几次攻城都奈何不得,就在他思索是不是要暂时退兵时,骆乔带兵杀到了。
建兴郡腹背受敌,内又有不堪□□的百姓奋起反抗,最终,建兴郡郡守的人头被骆乔斩于刀下。
阳阿城拿下,骆乔立刻将刀对准了嵇充。
“是你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一程。”
“你!”
嵇充自知不敌,虽不甘,也只能先退回上党,以图后续。
谁料他刚回到上党就接到了一个坏消息——刘行谨趁他后方空虚,把他那一半的燕州拿下,还攻下了恒州高柳郡。
嵇充暴怒,派人去质问刘行谨,后者根本就不搭理他,使臣都给杀了,正在谋划把代郡也拿下。
拿下代郡,恒州基本上就近在掌握了。
不过这是后话。
此时,嵇充还在撤回上党的途中,骆乔与骆意站在建兴郡长平县的城楼上北眺,商量此处针对上党的防线要如何筑。
说到上党就要说到嵇充,此次建兴郡如此轻松拿下,还多亏了嵇充的“帮忙”。
“难怪施象观最喜摘桃,原来摘桃是如此快乐的一件事。”
骆意深以为然:“不过这样的机会不常有。”
骆乔露出个坏笑:“要不我们盯紧了嵇充,专门跟在他后面摘桃。”
骆意怎会不支持姐姐:“好主意!”
姐弟俩冒着坏水,小声商量如何挑拨刘行谨和嵇充,然后他们就跟在后面摘桃。
河内、建兴二郡拿下,弘农郡和函谷关始终坚守,宋国军队算是占领了司州一半以上的地盘,一些县直接就是打开门让神鼎军进。
平阳郡派出的援军全部陷落建兴郡,骆乔找出一名被俘虏的平阳郡校尉,让他带话回去,叫平阳郡守投降。
“是想与建兴郡守一个下场,还是作为我大宋人好好活着,帮大宋治理一方,叫你们郡守好好想想。我只给五日,想不明白就我帮他想。”
校尉被给了一匹马一点儿干粮,他不敢停留,日夜兼程奔回平阳城,将骆乔的话带到。
平阳郡守听到如此狂言自然是勃然大怒:“魔头安敢欺我平阳无人!”
“郡守,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校尉劝他:“末将亲眼看到,魔头一刀就把陆郡守砍成了两截,是实实在在的两截,就从脖子到腹下这里,这样,您看……”
校尉边说边比划,还形容:“那血喷的老高了,陆郡守的眼睛都是凸的,他估计临死前也想不到自己是这样死的。”
平阳郡守:“……闭嘴!”
说得他都有点儿害怕了。
校尉不敢再说,眼睛鼓鼓地望着郡守,堂中其他人也都看到郡守,等他拿主意。
长安的兵马什么时候到也不清楚,与司州相邻的华州一直按兵不动,半点增援的意思都没有,而他们平阳郡已经没多少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