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三州兵力在荥阳、虎牢屯田备战,一边耕作一边操练,骆乔与将士们同行同食,一起训练一起开荒一起种地,说好待麦子成熟时,她就带着他们去司州拿他们的军功。
她的神鼎军已初见雏形,就等着一场大战来试刀。
她可不能食言。
还有弘农杨氏,估计也等不了太久了,近来频频来信。
杨氏已经探好函谷关的地形和守备,并在这一年里不断安排人渗透函谷关,长安那边的种种举动叫他们不安,动手之前每一日都是煎熬。
“族长——族长——大事……大事不好了——”
杨氏族长也在查看田里的情况,就听一名族人飞奔而来喊着大事不好,他以为他们要占领函谷关的计划败露了,脸色当即变得惨白。
“族长,长安宫变,六部尚书拿出一份先帝遗诏,直指皇帝篡位,把皇帝控制在凉风殿,拥立岐王为帝。”
族人跑过来,一口气将“大事”说完,杨氏族长听完脸色变得正常。
杨氏族长咋舌:“他们竟敢如此大胆矫诏……”矫的还是先帝遗诏,先帝都驾崩多少年了。
长安惊变,也不知对他们的计划来说是好是坏,这么一想,就更焦虑了。
第280章
长安闹的这一出, 委实叫人想不到。
这六部尚书可以啊,杀了内史令、侍中,囚禁了魏帝穆泰, 拿着他们捣鼓出来的遗诏强行拥立岐王穆元。
“属下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行事, 属下未能让穆泰御驾亲征,差事办砸了, 请王爷责罚。”
倘若有未央宫的人在此, 见到请罪之人定会惊讶——这不是凉风殿的妖妃么。
这位被西魏的前朝后宫恨得牙痒痒的妖妃, 此时此刻一身皂色短打素面朝天,半点不见妖娆气质。
“算不得办砸了,何谈责罚。”闻敬让人起来, 关心地说道:“本王还担心你能不能及时逃出来, 路上没受到什么为难吧?”
素颜的美人答道:“属下拿着咱们苍梧郡的节符和路引,一路南下都很顺畅, 没受半分为难。”
闻敬颔首,合该如此。
“你先去休息吧, 好好休整一段时间,之后还有重要任务交托与你。”
“属下定不辱使命。”
美人退出闻敬的书房时,正巧遇上带着侍女过来给闻敬送果子的苍梧王妃。
苍梧王妃看到一个如此美人从里面出来, 心尖颤了一下。
她让仆役进去通传, 过了好一会儿才被闻敬叫进去。
闻敬从建康来到苍梧郡广信城后, 因语言不通、习俗迥异,着实被当地士氏家族欺负过一阵子,广州刺史拿不准这位王爷会是个什么造化, 所以一直袖手旁观。
闻敬也是个狠人, 他找了常年奔波各处官话说得很好的本地向导,跟着他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就学会了当地的方言。
不用再当哑巴后,他自然是要去跟当地士氏家族社交,一来二去就敲定了婚事,娶了最大士氏家族的嫡女为正妃,又纳了几个士氏家族的女儿为侧妃和妾室。
联姻后,他迅速掌控了苍梧郡,甚至是广州。
现在的苍梧郡没有人再敢甩脸色给他看了,广州刺史也变成讨好他。
闻敬的正妃比起建康的仕女来说,模样粗糙了不少,但闻敬娶她也不是为了相貌,相反,他有几个妾室却是十足美貌的。
苍梧王妃为此吃过不少醋。
“王爷,刚刚出去的那位,是哪位妹妹呀?”苍梧王妃看着闻敬吃了她奉上的果子,心情很好的样子,便忍不住问起了刚才遇见的皂衣美人。
闻敬喝水的手一顿,瞟了妻子一眼,语气略带严厉地说:“不该你打听的就不要打听。”
“妾身知错了。”苍梧王妃颤了一下,立刻认错,比起初初嫁入苍梧王府时隔三差五拿捏闻敬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你是王妃,别把自己跟些小玩意儿放在一起比较。”闻敬看妻子面露惧色,又出言安抚:“再说,那是本王的门客,不是你的什么‘妹妹’。”
苍梧王妃闻言便高兴了起来,柔顺地扶着闻敬的胳膊:“妾身知道王爷待妾身最好。”
“你知道就好。”闻敬说着,把一封封口的信交给她,道:“明日你回去省亲,将这封信交给岳父。”
苍梧王妃把信收起来,不敢过问信的内容,以前闻敬也要她带信给父亲,她好奇问了一句信中写的是什么,惹得闻敬大发雷霆,之后半月没进过她的房。
如此几次后,苍梧王妃被驯服了,曾经热烈张扬的姑娘变成苍梧王府后院里千篇一律的柔顺女人,因为苍梧王只需要柔顺的女人。
翌日,苍梧王妃将信拿回娘家给父亲,麦桂奇打开信一看,是苍梧王找他要钱的,要的数量还不少。
广州与齐国的宁州、矩州和黔中之地都接壤,闻敬既然来了此处,自然是想做出点儿成绩来,好叫更多的朝臣能支持自己。
朝廷与齐国正在为黔中之地掰扯,周祈那边也几次三番来信让他帮忙。
闻敬与幕僚们几番商议,定下攻打宁州之策,围魏救赵,一举两得。
时间就定在北边骆乔出兵攻打司州之时,他一同出兵,好叫成都不能顾及西魏。
要打仗,除了要有兵之外,还要有钱。
闻敬呢,要兵没有,要钱也不多,但没关系,他岳父多,这个岳父要点儿兵那个岳父要点儿钱,不就凑起来了。
不知道嫁女儿的那些士氏有没有后悔,可苍梧王开口要,他们讨价还价一番还是得给。
麦桂奇跟族人商量了一番,觉得再去找女婿还个价,少给一半。
他人才到苍梧王府,就见有一飞马报信:“报——骆将军出兵河内郡,打起来了——”
“千真万确?”闻敬追问。
报信的驿吏又怎敢谎报军情。
“竟比原地的时间要早上一个月。”闻敬眉头深锁。
不过这也能理解,长安局势骤变,皇帝都换了一个,那个先帝遗诏明显就是假的,六部尚书敢如此做,自然也会有人不服他们,长安如今正是新旧交替最混乱的时候。
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河内郡南倚黄河、北靠太行山,是宋国北进的重要节点。
河内郡郡守刘光算起来与幽州的刘行谨还有点儿亲戚关系,别驾刘廆别看与刘光一个姓,实则是汉人,汉人能在西魏坐到一郡别驾的位置上,实属不易。
两人是互相防备,以免对方背后捣鬼。
治中从事梁傅礼就是两方和稀泥的苦命鬼。
六月二十二这日,有士兵屁滚尿流地跑进郡衙,报南边有大批军队正在渡河,打出的旌旗是“骆”。
这还有什么疑问,肯定是骆乔那煞星打过来了。
刘光立刻派人去叫上郡内文武官吏,一边派人将紧急军情八百里加急送去长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在等人的时候,刘光碎碎念,“这时候搞什么先帝遗诏,换什么皇帝,是嫌煞星动作太慢还没打过来是吧……”
刘廆和梁傅礼等人到了郡守衙门,也不那么多废话了,直接讨论谁带兵去迎敌吧。
说到这个话,原本热闹的讨论声瞬间没了,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应这个事。
开玩笑,那是煞星,是女魔头,杀人不眨眼的,谁敢正面与之对抗。
再说,对方多少兵马还没弄清楚,他们驻兵只有八千,得赶紧征兵才行。
“可如今正值秋收,把壮丁都征了,田里的稻麦难道指望老弱妇孺收吗?现在强行征兵只会让百姓逆反。”刘廆反对征兵。
刘光忍着气道:“那你说怎么办?”
刘廆说:“应该及时上报朝廷,让朝廷派兵。”
刘光忍不住了,大骂道:“你是猪脑子吗,这么大的事,你以为我不会上报朝廷,在你说废话的时候,驿吏已经跑了一百里了。”
刘廆不疾不徐地说:“既然郡守已经上报朝廷,那咱们就等着,如果郡守不放心,可以自己带兵去打骆乔部。”
说实在,在场众人都对刘廆这么沉得住气而感到诧异,他是真不怕煞星打进城来?
刘廆并不是沉得住气,而是他知道一旦他慌了神刘光定会顺势就叫他去领兵,刘光想搞死他已经很久了。
笑话,郡里驻军又不是没有武将。
但刘廆还是低估了刘光想搞死他的决心:“你如此消极应战,莫不是宋国派来的奸细吧!也对,你是汉人,你们汉人自然帮汉人。来人,把这个奸细抓起来关进牢里好生审问。”
众人一脸懵,刘光要抓刘廆?
刘廆岂是坐以待毙之人,立刻抽出随身的短刀扑过去就与刘光打成了一团。
两人手里都有刀,谁也没捞着好,皆不同程度地挂了彩。
其他人是想劝又不敢劝,两人手里都有刀啊,都不敢靠太近,就怕被误伤。
“梁从事,这该如何是好?”
“别紧张,我去劝劝。”梁傅礼无奈地对向他求助之人笑了笑,然后走近缠斗中的两人。
刘光和刘廆都看到了梁傅礼靠近,皆叫他离远点儿。
“宋国奸细,就该被就地正法。”
“梁从事,今时不同往日,你也别劝了,今天有我没他。”
“好,我不劝你们。”梁傅礼说着,依旧走近。
忽然,他也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单手从后勒住刘光的脖子,持刀的手对着他后腰就是狠狠十几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一变故把所有人都惊住,一个个用恐惧的目光看着满手鲜血的梁傅礼把刘光的尸体扔到脚下。
“梁从事,你……”
“刘光害死我妹妹,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才终于能手刃仇人。”梁傅礼解释了一句。
刘廆艰难道:“可是,南边大军逼近,这个时候杀了刘光,咱们……”
“没了刘光,刘别驾不是正好可以取而代之。”梁傅礼扫过屋中所有人,“咱们这么多年在刘光的手底下受了多少罪,你们不也想他死么。正好南边大军逼近,咱们就说是骆乔杀了刘光。”
众人:“……”他们虽然经常说恨不得刘光暴毙,可真就是说说,发发牢骚。
梁傅礼又看向刘廆:“还是说,刘别驾担不起这一郡之长。”
刘廆:“……”
要是以往,他怎么可能担不起,可现在是什么时候,骆乔的大军正在渡河啊,这时候让他担起河内郡,他怕是做不到啊!
梁傅礼才不管这些,反正刘光他杀都杀了,宋国大军眼看也要打过来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