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谋一眼看去就很拙劣,有的人不予理会,有的人一笑置之,有的则若有所思。
四品与七品可谓是天差地别。
骆意身在建康,各处的探子暗桩源源不断将消息传来,即使他天天撸虎陪外甥读书,该知道的一点儿也不少知道,甚至一些秘辛他知道得比干办处还多。
“姐姐你这一升官,着实叫某些人坐不住了。”骆意手拿折扇,慢悠悠扇着,还着了一身乌衣,很是一派乌衣公子的作风。
骆乔挑眉:“最先坐不住的难道不是咱们祖父?”
骆意轻笑:“我敢打赌,祖父是想让姐姐你带大堂兄去军中。我若赢了,姐姐给我什么彩头?”
“给你一文钱。”骆乔找出一枚铜钱来,拍在骆意的折扇上。
这赌根本毫无意义,祖父一辈子劳心劳力,除了为他的嫡子,就是为他的长孙。
“那你别去成国公府了,”骆鸣雁皱着眉,“骆崇绚那家伙这几日与柳大郎来往颇多,他已经攀上高枝,用不着祖父操心,你别去受他们一家子的闲气,万一祖父提出什么无理要求,拿长辈身份压人,你不能拒绝怎么办?”
“那就带骆崇绚去邯郸呗。”骆乔笑:“你觉得骆崇绚落我手里了,能有个好?祖父祖母要舍得这个宝贝孙子,我没什么不答应的。”
骆意也笑:“听上去很好玩儿。”
骆鸣雁:“……”
行吧,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那我同你一起去。”骆鸣雁说。
骆乔摇头:“你斩衰在身,别去受他们的闲气,二伯母那张嘴你也不是没领教过,跟吃了□□似的,每一句好话。”
骆鸣雁哼:“我现在还怕什么,他们要是敢嫌我晦气,我就晦气死他们,我天天去给祖父祖母问安。”
骆意:“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问安么,这是催命呐。
经历了如此巨变,骆鸣雁的性子变得泼辣了许多,大有一种爱谁谁,她看不顺眼就要怼,怼天怼地的豪气。
既然她愿意,那就一起去。
骆意也要一起去看热闹,被骆乔一个指头摁在坐席上动弹不得:“你在这儿看孩子。”
骆意瞅着不远处抱着老虎不撒手的小家伙,就委屈。
他想看热闹呀。
闻瑾感受到舅舅的视线,松开了老虎,几步跑过来,大喊:“舅舅。”朝舅舅一扑。
他荏弱的舅舅就被他敦实的小身板给扑倒了。
骆意抱着小家伙躺在软垫上,更委屈了。
为什么不让他去看热闹。
而成国公府里,骆意的赌只赌对了一半,骆广之不仅想要骆乔把骆崇绚带去许昌,他还提起了骆乔的婚事。
“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升到四品,天下唯一的女将,风光无两,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听祖父这话的意思,您是有人选了?”
骆广之正要说话,骆乔没给他机会:“不管祖父是什么打算,您趁早别打算了,我已有心上人,并约定了终生。”
“私定终生像什么话!”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胡元玉忽然出声。
姜云梦也附和,拱火:“就是,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没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是私定终生的。”
“四叔四婶还在呢,小乔的婚事还轮不上二婶操心,”骆鸣雁阴阳怪气道:“我听说二婶为了骆崇绚的婚事焦头烂额,也是,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敢嫁一个又蠢又毒的废物,婚姻大事可不是做慈善。”
姜云梦被戳了痛脚,气得跳起来指着骆鸣雁骂:“你一个服丧之人到处乱走,像什么样子,别叫人以为咱们成国公府的没教养。”
骆鸣雁啧啧两声:“怎么,我来自己的祖父家都来不得?这成国公府的大门前也没立‘服丧之人不得入内’的牌子,还是说,现在成国公府是二婶你当家了?若是的话,那我今后还真不来了。我一个一品王妃,可不会做贵足踏贱地自降身份的事。”
大姐姐这战斗力,厉害了啊!
骆乔给骆鸣雁竖了个大拇指。
姜云梦发觉这大侄女现在嘴毒得不行,什么都敢说,自己根本说不过,只要向公爹婆母求援。
骆广之脸早黑了,对骆鸣雁斥道:“你既如此尊贵,我这贱地留不下你,你回你的王府去吧。”
“祖父,您可想清楚了,今日您赶我出了这门,我今后就再不会上门来了。”骆鸣雁道。
“你这一品王妃,我们高攀不起。”胡元玉冷声说。
骆鸣雁嗤笑一声,对骆乔道:“小乔,我们走吧。”然后对骆广之说:“小乔的婚事你们就别想摆布了,与她两情相悦的郎君,两家都是过了明路的。至于骆崇绚,你们想让他去许昌,也得问他愿意不愿意,人家现在攀上了柳光庭的长孙,风光得很。”
骆广之很惊讶,想问骆鸣雁这话是真是假。
这些日子骆崇绚的确常常出门,还在公中支了不少银钱,问他又不肯说要钱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却原来是去讨好柳家的柳晟了?!
这时,骆乔起身,对姜云梦笑了下:“二伯母真舍得将爱子送到我军中,我定然严格要求,把大堂兄打磨成材。”
但姜云梦听着就像是“折磨成废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祖父,您差不多该到致仕的年纪了吧。”骆乔看着骆广之说。
骆广之阴沉着脸,听懂了她的言下的威胁之意。
他若是有小动作,她有的是办法让他提前致仕。
骆乔拱了拱手,道了声告退,与骆鸣雁并肩走出成国公府。
第245章
靖德太子出殡十日后, 常年客居在鸿胪寺客馆的齐国使臣上表宋国皇帝,言齐国太后思念女儿成疾,还请宋国皇帝准许公主祈归国。
“既是要接公主祈归国, 为何不见贵国国书?”礼部尚书问道。
“成都与建康相距千里之遥, 国书尚在途中,不日便到。”齐国使臣道。
“既然如此, 那便等贵国国书到了再做商议。”
“如今明德宫已没有太子, 我国尊贵的公主是来和亲的, 不是来寡居建康的。两国修好,贵国遭逢劫难我齐国深表同情,但贵国不让公主祈归国, 是何道理!”
齐国使臣这话简直就是往闻燮的心窝上捅刀子, 闻燮大怒,当即拂袖而去。
此事暂且没有下文, 可齐国公主的去留却叫满朝文武上了心。
齐国使臣出了建康宫就被“请”去了明德宫,一脸苦色地跪在周祈面前。
“殿下, 臣真的按照您的吩咐说了,您也该听说,宋国皇帝都被气走了, 这宋国要如何决定您的去留, 臣真的没办法左右啊!”
他在殿上那些挑衅之语都是周祈盯着他一字一句背的, 他背的时候真觉得周祈是不是疯了,如此挑衅宋国对她有什么好处,成都京可没有国书来召她归国。
就算宋国同意她归国, 可成都京的皇帝不允许她回去, 她还是回不去成都啊,难道要在城门口等着陛下心软放她进去?
这话, 齐国使臣只是在心里想想,他可不敢说。
这位三公主即使在建康深居简出多年,半点儿也没有修身养性,暴虐性子依旧没改。
确定了使臣是按照她的吩咐说的,周祈把人放回了客馆。
事情已经做了,可周祈还是犹疑,激怒宋国皇帝和朝廷真的能行,能让她回齐国?
骆乔那个漂亮弟弟不会是耍我的吧?
周祈越想越不爽,叫来心腹:“你去传话,问他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还有,告诉他们,最好别耍我,否则……大不了鱼死网破。”
周祈的心腹小心避开所有探查,从一个角门进了彭城王府。
彭城王府如今是清静得很,闻绍以前那些姬妾跑得跑、遣散地遣散,如今一个也不剩,门客也没有了,严夙现在也不是门客,是为世子请来的西席。
府里伺候的仆役也在闻绍出殡之后骆意帮着骆鸣雁过了一遍筛子,一些眼线细作、不忠的、生乱的都发卖出去,一些年纪过大和过小的都给脱了籍让他们归家。
现在的彭城王府是彻底隔绝了外人的探查,就连宫里的眼线也被毫不犹豫地清了出去,亦是对皇帝表明了态度。
周祈心腹进了府,一直紧绷的脑子总算放松了,心想:明德宫要是也像彭城王府这样来个清查,说话办事可就轻松多了,现在是说个话都得先上下左右看有没有耳朵。
“见过王妃、骆幢主、骆军师。”那人拜道:“殿下有话让我转达给各位。”
“不用转达了,我知道你家殿下想说什么。”骆乔道:“是不是说她要是回不了齐国,就鱼死网破。”
那人也不尴尬,微微笑着奉了奉手。
“请你家殿下稍安勿躁,别总想着一蹴而就,总归她在建康都这么多年了,再多等几天又何妨。”骆乔都按:“既然她请我帮忙,就该全心信任我,否则咱们今日就一拍两散罢了。”
“骆幢主息怒,”那人道:“殿下也是归国心切,听说太后娘娘病倒了,殿下与太后娘娘母女情深,又怎能不急。”
骆乔惊讶道:“薛太后真的病倒了?这不是编的?”
“是真病倒了,殿下也是今日才得到消息。”
骆乔看了一眼骆意,骆意微微一笑,对周祈心腹道:“你先回去吧,告诉三公主,什么都不要做,若实在闲不住,可以装个病。”
周祈心腹离开后,骆乔对骆意说:“这位公主殿下消息挺灵通啊,咱们也才刚刚知道薛太后病倒了,看来这些年她深居明德宫却没少搞事情。”
骆意道:“姐姐,你忘了,五皇子与她合作多年,帮她在齐国做了不少事,就连矩州的起义军领袖都被收服在了三公主麾下。”
“五皇子不简单呐。”骆鸣雁微微蹙眉。
“五皇子先天条件那么差,现在能争取到式乾殿中的一席之地,怎么会是个简单的人。”骆乔嗤笑一声:“简单的人是东海王那样的。”头脑简单。
骆鸣雁眉头蹙得更紧:“别提那个晦气玩意儿。”
骆乔拍拍她的肩。
骆意这时起身,舒展了一下修长的四肢,说:“好了,该我出马了。”
“你知道骆崇绚在哪吗?”骆乔问。
“小看我了不是,”骆意狡黠地说:“我连他昨晚睡在哪儿、身边有几个花娘、吃了多少五石散、喝了多少酒,都知道。”
骆乔无语,叫来几名武艺高强的亲兵跟着骆意,叮嘱弟弟不准跟着骆崇绚玩脏东西。
等骆意离开,骆鸣雁问骆乔:“小意去找骆崇绚做什么?”
骆乔道:“骆崇绚不是搭上了柳大郎么,让他给柳大郎传几句话。”
来和亲的公主归不归国这事可大可小,但齐国没有国书来,也不会有国书来,这事就很麻烦,得速战速决。
而周祈回国,也不是回成都京,她是去矩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