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又滑了下来。
百里子苓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这样一个狼崽子给感动到泪流满面。
“好啦,别哭了,我的将军可不是爱哭鼻子的。让我再抱抱你,半年啊,好长......”
天亮之后,木苏和带着胡果儿、乙辛、呼延煊离开了五河口。原本,百里子苓是让她把之前抓的那两个细作也一并带走,但木苏和却说,已让乙辛传话,让他们听从百里子苓差遣。如果百里子苓觉得二人可用,那就留着。如果觉得不放心,那就杀了。
上都城里,桑吉已经在大理寺审理了好几天冯康。
自从那日提及洪万三一案,桑吉和几位大人中断审理之后再审,不再问及过往之事,冯康便保持沉默,不再像之前那般配合。
几位大人都知道冯康是想翻洪三万一案,但赵怀已经有答复,先帝钦定铁案,谁敢翻案?
连着几日案件没有进展,弄得桑吉和几位大人都很头疼。
这夜,桑吉来到了大理寺监狱。
冯康带着铁链手铐,就那样靠在监狱的墙壁上,双眼无神。就算是桑吉站在栅栏之外,冯康也没有看他一眼。
“姐夫!”桑吉叫了一声。
这一声‘姐夫’之后,冯康突然大笑起来。
“侯爷抬举了。”他的笑声里尽是嘲讽。“堂堂武诚侯,刑部侍郎,我这样一个阶下囚,大逆不道的罪人,哪里值得你喊这一声姐夫。”
“你与和慧公主并未和离,你自然还是我的姐夫。”
冯康的目光这才落到了桑吉身上,他伸手抹了一把脸,然后低头轻笑,“侯爷,不必费那心思跟我打亲情牌。
我自己什么下场,我知道,说与不说,其实不会有什么差别。侯爷若是想让我都招了,那也行,把洪万三案的真相翻出来,我也给侯爷一个真相大白。”
“洪万三案是先帝钦定铁案,无人敢翻,也不可能翻得了。姐夫还是死了那条心。退一万步说,就算洪万三案翻过来,那又如何?洪三万已死,瑜贵妃也不在了,没有任何意义。”
“是啊,都死了!也就我......我也该死了。”冯康长叹一声。
“姐夫,你不应该想想活着的人吗?你到上都也有好几日,可有问过一句和慧公主?你可知道,她因为你,都快不成样子了。”
桑吉确实是来给冯康打感情牌的,虽然他并不确定这张牌有用,但没有办法的时候,不妨一试。
赵怀要他们尽快审理清楚案情,好昭告天下。那几位,自然不会动什么心思,毕竟有他这主审官在前面顶着雷。
而他,也想赶紧结束这个案子。吴安国去了五河口,不知道会不会弄出事端来,他想赶紧腾出手来,才能未雨绸缪。
“和慧?”冯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亮,随即又转为黯淡。
“她是南陈的公主,就算是我谋反死罪,诛九族,只要她没有参与,皇帝也好,王爷也罢,没人会要她的命。她依旧是公主,依旧享有公主该有的尊荣。”
“你......冯康,你在西南带兵多年,我曾经敬你是条汉子,倒如今,你居然都算不得个男人。她可是你结发之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对你一往情深,你难道对她连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你可知道,这些日子公主都怎么过的吗?她听闻你反叛,便一病不起,怕你被抓,又怕你死了,整日茶水进,为你忧心。你呢,你要但凡是个男人,为她想过一丁点,你也不会连个问候都没有。
她现在只剩下半条命,太医说她时间不多了。即便如此,她听说你被押送回京,还想去求皇上和王爷,求着能见你一面。这个时候,她还拖着那半条命的身子,跪在大殿之外。
你呢?你为她做过什么?给她下药,让她一辈子不能生。冯康,是个男人都不会对自己的结发之妻下这种毒手。你就不配做个男人!”
桑吉有些激动,虽然来打的是感情牌,但也确实为自己的表姐可惜。
“感情?一往情深?一百夫妻百日恩?”
冯康狂笑不已。
桑吉看着那样的冯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和慧公主确实在大殿外一直跪着,求皇帝能让她见一面冯康。
但是,皇帝哪能做那个主。皇帝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但和慧公主也不是不知道,但她出不了宫,见不到赵怀,能做的只有这个。
“最是无情帝王家。说什么感情,说什么情深。当年,先帝对我姐姐贵妃娘娘也是一往情深,说要把太子之位给启儿。结果呢,他的情深就是赐了一条白绫给我姐姐。和慧既是先帝之女,早该明白,感情这东西,最是靠不住。”
“你......”
桑吉狠甩了衣袖,“冯康,仇恨早已经杀了你的心,你就不配得到公主的爱。可怜我那姐姐,当年第一眼看到你,就情根深种,真真是瞎了眼。”
“侯爷,你说得都对。但侯爷可知道,这间大理寺的牢房,我那大哥洪万三,就死在这里。他若是被推出午门斩首,好歹也是个正大光明,但就这样暗戳戳地死在了永不见天日的牢里,还得背上一个畏罪自杀的恶名。
没人问过他到底怎么死的,用了什么药,服了什么毒,一句‘畏罪自杀’,便草草结案。先帝?皇帝?还是扶风王爷,又或是你的父亲尚书大人,对于这场起兵反叛,没有一个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