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无妨了,柳连鹊今后也不会在此处常住。
没有便携的通讯手段,他发出的符箓这几日宛如石沉大海,但子符发出的当日,他手中的母符早就碎裂,说明柳连鹊已经顺利收到了信。
“哥夫。”
他走到半路,稚嫩的童声从树丛后边传出来。
问荇和柳随鸥刚巧走到一处岔路口上,柳随鸥红着眼眶,极力撑住哭腔,挺直身子同他问好。
他身后还是那几个侍从,都是一副无奈又疲惫的模样,见到问荇才强打起精神。
“三少爷是怎么了?”
虽然按理来说他不该管闲事,但看柳随鸥的模样实在是反常,问荇忍不住多问了句。
“没大事,只是三少爷今日功课没学会。”家仆赔笑,“三少爷聪颖早慧,可这岁数的孩子,难免会心里着急。”
柳随鸥模样失魂落魄,恹恹地低着头,既没有否认,更没有承认。
“已经天黑了,他怎么才刚休息?”
问荇微微皱眉。
柳随鸥甚至还没到去学堂的年纪,他之前清晨就看见柳随鸥去书房,现在又瞧见他傍晚才离开。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怎么同问荇解释才好。
“是,是我要学。”听到他的话,柳随鸥更加失落了,他磕磕绊绊地道。
“明日,叔叔、伯伯要考我功课,我要答粗来。”
到底是几岁大的孩子,他想到这几日学的那些看不懂的字,还有夫子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越说越委屈。
要是大哥,肯定不会和他一样。
豆大的眼泪溢出眼角,吓得几个家丁也顾不上问荇在场,赶忙慌忙哄起柳随鸥。
“三少爷别急,明日答不出也没事,咱们先回去歇着。”
“是啊,您再撑几日就好了。”
听到柳随鸥的话,问荇顿时明白他这几日为何被逼着学些他这年纪不该学的知识。
明日柳培聪要带一大群人来,如果柳随鸥能够表现得足够早慧沉稳,甚至又赶上当年柳连鹊的能力,自然能为柳夫人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可从柳连鹊那,问荇早就知道柳随鸥之前是被放养的状态,勉强算是读书的料子,但绝对不是天才。
柳连鹊还是记挂他这无辜的三弟,他不在了,柳携鹰不能扛事。那么柳随鸥往后的遭遇,极有可能是他幼年时的重演。
“吃糖吗?”
问荇半蹲下身,变戏法似得掏出几块包好的花生酥。
柳随鸥止住抽噎,吸了吸鼻子,不可置信地看向问荇。
他很想吃,但现在不是吃糕饼的时候。
“我不能吃。”
“我不告诉你娘。”问荇放轻声音,“这几个哥哥也不告诉她。”
“真的吗?”
男孩用期待的目光看了眼身后的家仆,家仆们骑虎难下。
终于,有个大胆的接过问荇手里的花生酥替柳随鸥试过味,问荇也地取了块放进自己嘴里。
见问荇出乎预料地配合,花生糖多半没毒,他们这才拿过小块花生酥,默许了这按理来说不合规矩的行为。
“……多谢问公子。”
这几个家丁都是跟着三少爷的人,对问荇没什么真切的恶感,而且就这几日同问荇短暂的接触来看,家仆们觉得他其实算得上好说话。
更何况据说现在问荇在柳家能横着走,和问荇对着干铁定没好下场。
瞧着一行人渐渐远去,问荇同回头看他的柳随鸥招手告别。
虽然家仆们嘴上答应,但花生酥能不能真让柳随鸥吃上还不是定数,他也只能替远在康瑞的柳连鹊关照下幼弟,和柳随鸥走得太近对他们谁都没好处。
也不知他夫郎小时候喜不喜欢吃糕饼。
问荇垂下手去,隐匿在绿草如茵、树木参差的园林之中。
翌日,寅时。
问荇睁开眼,看着外头渐渐泛白的天色毫无睡意,索性先穿好衣裳。
他点燃烛火,看向铜镜之中自己模糊的面容。
这张脸早已没了半年前的憔悴模样,即使昨夜满打满算就睡了三个时辰也显得精神奕奕。
但问眨眨眼,眉毛微蹙了蹙,原本朝气的面容陡然生出几分病态,隔着雾蒙蒙的铜圆面,更是显出说不出的愁苦。
又过去两刻钟多,来接他的下人也到了门口。
他们准备了很久才敢敲门,可门在瞬间就被从里推开,问荇早已穿戴整齐等候多时。
和先前见柳夫人一样,他又被拉到处专门用来梳妆打扮的小屋里去,岁数大的家丁举着灯,一寸寸检查他的衣着和容貌是否得体。
细腻的料子不耐磨,问荇这几日顶着锦织长袍到处乱逛还做手工活,覆盖在关节处的黑色布料已经出现了磨损的痕迹。
虽然剐蹭很轻微,不对着光压根看不见,但就像美玉上突兀出现瑕疵,让人扼腕叹息。
资历老的家仆瞧着衣服心都在滴血。
这件黑长袍可是上好云锦织成,金线里头是真有金子,至少值五两银,问荇穿着就当穿土布一样,还到处乱跑。
太丢份了!
“问公子,去见几位老爷是大事,还得您别穿磨过的旧衣裳,能穿得更新些。”家丁们早有准备,给他带来十余套衣服。
“还请您委屈下,暂且换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