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一个宫女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启禀皇后娘娘,刚刚送饭的宫人发现馨淑华……上吊在屋里了。”
话音刚落,殿内一片哗然,众人都是神色各异,颇有些不敢置信。
“妃嫔自戕可是大罪,她昨日不是还信誓旦旦的很,怎么好端端就上吊了!”
“还能怎么回事,定是听到了风声,反正左右都是死,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听说这喝了鸩酒会疼痛难忍,肠穿肚烂,也许她想换个痛快点的死法也不一定。”
“那倒也是,她向来自负,何时也不愿落了脸面,与其等着让人赐死看笑话,不如自个了结自个。”
殿内议论纷纷,皇后也眉头一皱,“莫要听风就是雨,妃嫔自戕是大罪,本宫会亲自回禀皇上,但若是哪个宫再传出一些风言风语,本宫唯你们是问!”
“嫔妾不敢!”众人立即低下头。
赵淑容坐在那颇有些懊恼,就这样让那个毒妇死了未免也太便宜她了,就该让她肠穿肚烂一点一点在恐惧中死去。
待会她定要去看看尸体解解气才行,死的这么蹊跷,可别是炸死。
直到晨省散了,众人也不敢在长春宫议论,只能相约一起去“赏花”说道说道此事。
回到颐华宫,沈榆抱了会孩子,眼看着又重了不少,可见平日里没少吃,哪里还有刚出生时的瘦弱劲。
听竹端着糕点进来,又摒退了乳娘等人,左顾右盼一眼,压低声音,“已经处理好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抱着孩子一会,沈榆手酸的只能放在软榻上,一边拿着拨浪鼓逗弄,倒并未在馨淑华一事上多问,反正在外人眼里对方已经是自戕,谁又会去为一个已经被赐死的妃嫔翻案,至于霍荀会怎么处理馨淑华的父亲,最起码也是斥责降职。
上回腹中之子不详一事,馨淑华父亲可没少挑火,以为她不懂朝中之事,便肆无忌惮败坏她声名,那些人一个两个她都记在心里,不识时务者何须留着。
“看到人了?”她忽然想起什么。
听竹往四周看了眼,小心谨慎将所有窗户都各上,又拉下窗帘,整个内殿瞬间陷入一片昏暗。
她走上前凑过脑袋压低声音,“为了防止意外,奴婢是亲自见的人,她说皇后娘娘未出阁前有一青梅竹马,正是皇后娘娘父亲手下副将的嫡子,两人自幼相识,时常一起在校场赛马,但是皇后娘娘一门为驻守边关全部捐躯,皇上为了稳定军心,这才将当时的皇后娘娘册立为太子妃。”
“可是大婚当日,两个小宫女在外头议论此事被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给听见了,皇上纵然没有发作,可待皇后娘娘也就是不冷不淡的样子,该给的脸面都会给,但要说宠爱肯定是没有的,纵然初一十五也只是做做样子,从未有过云雨之事,这些年皇后娘娘也一直无心权位,此事当初的贤妃德妃都知晓,握着这个把柄在手,她们自然不会把皇后娘娘当做对手,反正皇后也生不下孩子。”
和预想中相差无几,沈榆不由的亲了亲孩子的脸,一边捏着他小手,“她是先帝赐婚,又是满门忠烈,不想坐这个位置也得坐,倘若废弃,那么也会丢了父亲的颜面。”
“那副将的嫡子可还活着?”
听竹摇摇头,“当初和皇后娘娘父亲驻守边关时一同捐躯了。”
沈榆怔了怔,难得心生感慨,“那倒也怪不得。”
怪不得皇后总是一副疲倦乏累无欲无求的样子,一夕之间亲人挚爱全都惨死,然而自己却还要背负这一身责任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换作谁都会变得行尸走肉,哪里还会在乎什么权利名位。
不过对于霍荀而言只是需要一个皇后,只要此事不宣扬出去丢了皇家颜面,他当然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后宫里那么多女人,他不可能去在意每个人究竟是不是心甘情愿入宫,又或者心里是不是还有别人,也没有那么多闲心了解,宫里每个人只需要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主子。”
随着外头响起慕衣的声音,听竹立即过去开门,前者神色匆匆,平日里鲜少如此慌乱。
“启禀主子,刚刚御膳房送泔水的太监突然身上起了疹子,也高热不退,经太医初步诊断,说是极有可能是鼠疫,杨院判就立即让人来给您禀告了。”她满脸忧色。
沈榆眉头一皱,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拨浪鼓,总有那么些事不让人省心。
“先把人隔离开,这几日接触过的人也一并隔离,所用之物通通焚烧,将严尚宫她们叫来,”
慕衣赶紧点头,“奴婢这就去吩咐。”
看了眼还在咧嘴笑的孩子,沈榆声音微沉,“把伺候三皇子的人都看好了,所吃所用之物都严加筛查,今日起不许踏出颐华宫一步。”
第114章 谋利
“那皇后娘娘那边要不要知会一声?”听竹正声道。
沈榆眉间微蹙, “去吧。”
告不告诉都一样,对方也是把事情全推给自己来处理,除非危及到皇后的声誉, 不然就算天塌下来对方也不会理睬。
不过她不能不在意, 意外也就罢了,倘若是人为, 这无疑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今天是一个小太监, 明天谁知道是不是颐华宫的人, 孩子还那么小,任何危险因素都不应该存在。
只是半刻钟,严尚宫等人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连带着杨院判也都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彼此神色都十分凝重。
殿内跪了一片人, 六司掌事也都在,沈榆靠坐在那看向杨院判,“确定是鼠疫?”
后者低着头赶紧道:“微臣与几位太医都核查过,确实是鼠疫无疑!”
殿内氛围一片肃穆压抑, 众人都心头沉重,鼠疫可不是小事, 一个不好那可是会感染全宫的人, 如今也没有完全医治的药物,全靠运气才能存活,这要是一旦彻底蔓延当真不堪设想。
“那奴才这几日去了何处, 接触过何人, 何时发的烧?”沈榆目光灼灼看向严尚宫。
后者连忙跪着上前几步,不知道是不是热的还是太紧张, 此刻满头大汗,“回娘娘的话,据这奴才所言,他是昨日夜里才发的热,起初也没有在意,就服用了两贴药,但是一直不见好,身上还起了疹子,这才发觉不对劲赶紧去寻太医诊治,今早经太医确诊后微臣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其关押至无人之处,这几日与他接触过的人也一并隔离了起来,包括其寻常用过的东西也都全部烧毁。”
“不过宫外有鼠疫,微臣早就时常叮嘱六司,凡是出宫之人务必小心,所以这奴才也不敢与任何人接触,就是每日将泔水送出宫,然后再回宫,而且京中鼠疫并不盛行,只是城外病例多,按说他没道理会接触到这些病患才对。”
这无疑是天降横祸,一个处理不好她这个尚宫也别想当了,所以没有人比她更焦急。
沈榆看向杨院判,“让太医院多备些硫磺,各宫各殿都要分发,每日洒在角落四处。”
听到这话,杨院判也怔了下,硫磺对于去处瘟疫是有良效,不曾想贵妃娘娘也懂这些。
“微臣这就去办,不过目前宫中硫磺储备不多,恐怕只能出宫采买。”他立即道。
沈榆没有说话,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思索片刻,才将目光投向严尚宫,“硫磺一事你协助太医院尽快办好,无论花多少银钱也无妨,但若是让本宫发现其中有人借机中饱私囊,仔细想想值不值。”
“微臣即刻就去办!”严尚宫忽然抬起头,一脸为难,“可是……娘娘有所不知,近来京中硫磺价贵,各商户压着压着都不愿意出售,就等着鼠疫爆发再抬价。”
端起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沈榆目光灼灼,“那就将此等人员名单递上来,正好将此风气一并肃清。”
严尚宫摒住呼吸赶紧低下头,“微臣领命!”
要动那些商户必定要经过于尚书,她可远远没有这个本事,就看贵妃娘娘怎么处理了。
待到众人退下,听竹也端着一碗酸梅汤进来,眉眼间略带忧色,“倘若是意外还好,但若是人为,恐怕不得不防。”
沈榆靠坐在那闭目养神,俗话说心静自然凉,人为也无妨,主要是看对方是冲着谁来的,如果是冲着自己来的,那目标倒可以缩减。
但如果是有人胆大包天,想趁机发一笔不义之财,那也不是不可能,宫中所需硫磺用量肯定是源源不断,倘若整个商会都一并抬价,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抓起来,可如果妥协,到时候那白花花的银子可全流出去了。
不管究竟是何人所为,或许这也是个机会,京中商会归户部管辖,商会发国难财,户部尚书不可能不知道,这时候就可以趁机给对方扣一个官商勾结的罪名,至于这鼠疫是谁传进来的不重要,她说是谁传进来的就是谁传进来的。
户部尚书可是世家大族里的头头,长期霸占这个油水部门无人可动,不知道干了多少结党营私之事,霍荀肯定也早就想要将其除掉,既然如此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就算拉不下来,也要让对方脱层皮。
现在不把这些毒瘤肃清,今后处理起来更麻烦,那自然还是让霍荀来解决,这些世家大族阶级观念颇深,对于她今后的路无疑是个大麻烦,必须早早除掉才行。
“那太监如今被关在何处?”她忽然抬眼。
听竹怔了怔,“主子难道是想亲自审问?”
说罢,立马摇摇头,“不可,如此太危险,您若是不放心严尚宫她们,让奴婢去也是一样,倘若您有个好歹,那三皇子又怎么办?”
她知道主子的心情,虽然只是一个人感染鼠疫,可其背后蕴含的麻烦无法估量,但是过往是不得不除掉贤贵妃,主子才铤而走险引诱对方出手,如今实在是不值得再次冒险,也不能再赌。
沈榆已经起身洗了个手,“不会有事的。”
严尚宫等人能问出什么,就算问出什么也未必会说出来,鼠疫只能通过血液和体.液传播,只要切断传播途径,纵然面对面也传染不到自己身上来,并没有那么可怕。
见劝说无果,听竹面上全是担忧,许是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无法干扰主子的决定,便也只能赶紧让人去备轿撵。
那太监被关在西苑的一处柴房里,这里平日基本无人经过,更不会感染给谁,再次来到此处,看着那破旧的宫砖,沈榆心情有些复杂。
在这宫里宫人的命都是不值钱的,譬如高烧而亡的原主,最终还是会被扔去乱葬岗无人收敛,所以才需要努力往上走,每一步都不能小心大意,因为底下有无数人想取而代之,一旦疏忽大意,明日这冷宫就是她的栖身之所。
随着破旧的柴房门被推开,一旦光束映入进黑暗的屋里,地上正躺着个病怏怏的太监,他下意识用手挡了下光,当看见那迤逦的裙摆时才敢抬起头,下一刻不禁脸色一变,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在那。
“奴才叩见贵妃娘娘!”
这流光锦的料子今年全送去了颐华宫,不用想也知眼前的娘娘是谁,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还能看见贵妃娘娘,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惹了祸事,贵妃娘娘要来寻自己麻烦?
思及此处,他浑身不自觉开始发抖。
沈榆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只是面上系着厚重的面纱,目光灼灼,“你仔细想想,这两日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奇怪的事?”
听竹看了眼其他宫人,后者们都立即退后数丈。
纵然还在高热,可太监脑子还没有糊涂,此刻像是明白了什么,也立马思索起来。
半响,才跪在那低着头道:“回……回娘娘的话,是有一件,昨日奴才出宫时看守宫门的禁军给了奴才一块炊饼,说是看奴才运送泔水太辛苦,可是奴才与他也只不过每日打个照面的功夫,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不知为何突然间给奴才一个炊饼。”
“对对对,此人叫何贵!”他忙不迭补充起来。
老实交代还能有命,不老实交代那肯定没命,自己这个样子能不能扛过去还不好说,但也不能白白让人给害死啊!
闻言,沈榆目光清明了几分,也没有再多问其他,只是看了他眼,“鼠疫也并非无药可医,自会有人给你送药。”
太监浑身一僵,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贵妃娘娘竟然不处死自己,而且竟然还有人给自己一个奴才送药?!
对对对,贵妃娘娘还需要自己的供词,那么肯定不会让自己就这样死了!
等回到颐华宫,沈榆立即沐浴更衣,一番折腾下来天色渐晚,最后一抹余晖也渐渐消失,空气中只有拂过的热风。
为了防止意外,她也没有再去抱孩子,只是翻看着京中商会的各路名单资料。
能在进入京城商会的多半背后都有背景,官员无法从商,所以很多商贾其实就是某些官员养的人,表面毫无关系,但实际盈利都是落在官员的手里,圈地抬价贩卖私盐捞油水的招数数不胜数。
这京城商会多半都是户部尚书的人,所以这次究竟是何人所为还真不好说。
随着殿门被推开,听竹脚步匆匆走了进来,一边将所有窗户合上,一时间殿内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光影。
“那何贵背后没有什么复杂的关系,但也不敢保证是不是被人收买或者利用,往往如此才是最可疑的。”听竹压低声音道。
沈榆一边翻看着册子,好似听见了什么,随即起身将册子放入衣橱的圣旨底下。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平地响起一道“皇上驾到”的声音。
她迈步走向屋外迎接,庭院之中跪满一地的宫人,那道玄青色的人影已经来至廊下,不等她行礼,就拉住了她手腕。
“听闻你今日去了西苑。”
沈榆脚步一顿,突然挣开男人的手,退后两步神色严谨,“太医说只要两日无事就无妨,皇上这两日还是勿要再来寻臣妾。”
李长禄站在那也是连连点头,想开口又不敢说,刚刚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劝过了皇上,兰贵妃今日才见了一个鼠疫病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是皇上非要过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霍荀看了眼面前青丝如瀑的女子,低声一笑,“朕见过的时疫数不胜数,不差这一回。”
随着手腕再次被人握住,沈榆抬头看向男人棱角分明的侧颜,面上依旧全是严谨,想说什么已经被拉进了屋里。
“此事兹事体大,臣妾不放心底下人,所以才会亲自去审问一番,倘若是一些有心之人以此来谋害皇上,那着实不堪设想。”
将人揽坐在怀里,霍荀摸了摸女子脑袋,目光灼灼,“今后这些事让下人去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