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他声音听不出喜怒。
沈榆缓缓低下头,“皇上说过人这一生不能事事都随心而行,可是臣妾这一生随心之事少之又少,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此番无论会带来什么后果,臣妾也绝不悔做过的每件事。”
霍荀眸光微动,忽然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来至女子跟前,俯身拉住那纤细的胳膊。
“朕那么信任你。”他语气透着复杂。
沈榆缓缓抬头,眼角泛红,“可是臣妾是人,臣妾也会有怨恨,也会有不甘,无法事事都按照皇上的心意来行事。”
四目相对,男人眸光幽深一片,指腹轻轻摩挲去她眼角的泪渍,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回到书桌前坐下,他声音低沉,“不是带了汤。”
女子依旧娇眉轻蹙,来至桌旁,从食盒里端出一盅汤,小心翼翼放在堆满折子的书桌上。
“臣妾自己熬的,可能不如御厨手艺好,只能委屈皇上将就一下。”她声音轻细。
望着面前的清汤,霍荀并未看她,语气听不出波动,“既是请罪,便就只有这个?”
沈榆怔了下,随着手腕被握住,下一刻突然跌入一道熟悉的怀里,骤然对上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她红着脸无措的别过头,后背已然抵在桌边无处可退。
“可见诚意不佳。”他捏起那白皙的下颌。
被迫对上那双充满欲望的黑瞳,女子面上已经染上酡红,眼角的泪渍甚至还未拭干,此刻羽睫轻颤,“皇上都不来寻臣妾,又怎能怪臣妾没诚意。”
听着这怨怼的话语,霍荀眉间微动,“是朕的错?”
自己没去找她,也不见她来找自己,以往如此懂事体贴,如今什么也不懂了。
“自然是臣妾的错。”
沈榆左右环视一眼,声音轻细,“皇上想如何责罚臣妾都不要紧,不如先把汤喝了,倘若皇上喜欢,臣妾今后日日给皇上做。”
凝视着眼前这张面若桃花小脸,霍荀眸色渐深,“朕如今不想喝汤。”
四目相对,女子五指紧紧揪着男人衣袖,脖颈都染上微红,“这……这里是书房重地……”
话音未落,所有呼吸瞬间被人掠夺的一干二净,腰间的大手也越来越紧,她只能无力的推搡,眸中染上一层潋滟水光。
从书桌到里间的软榻,屋内的温度渐渐升高,弥漫着旖旎的氛围。
外头阳光明媚,颇有几分炙热,李长禄站在外头心情颇为复杂,皇上要处理政事,怎么还让贵妃娘娘在里头待那么久。
看了看还跪在那的人,他抬头看了眼太阳,忍不住上前劝道:“郑将军还是先回去吧,皇上今日谁也不见。”
跪在那的人突然粗眉一皱,“我刚刚分明看见兰贵妃进去了,为何就下官进去不得?!”
李长禄:“……”
他无奈的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能比吗?
郑将军是犯了事,皇上不想见,虽然贵妃娘娘也犯了事,可两者岂能混为一谈,郑将军犯的事可不是一碗汤能解决的。
“那您要跪就跪吧,皇上何时会出来,奴才也就不知道了。”他叹口气。
郑胄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神色有些不太好,“书房重地,岂能让后妃进去!”
而且还是这么久,皇上的心全被女人给迷惑了去,难怪不见自己。
李长禄眉头一皱,左顾右盼一眼,不由压低声音,“这话您就说错了,您想要摆脱此事,恐怕还得靠贵妃娘娘在皇上面前给您谏言,您就是太不懂变通了,咱们凡事也迂回一些。”
听到这话,郑胄眼神一变,他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与朝中那些鼠辈一样靠女人谏言,纵然此番被处斩又如何,来世他看见那些鼠辈照样见一个砍一个!
屋外烈日炎炎,屋内处处透着旖旎,理好了内衫,沈榆羞赧的望了眼身侧的人,“皇上怎可如此。”
男人轻轻环着那截细腰,声音低沉醇厚,“朕如何了?”
“……”
望着自己七零八落的衣裳,沈榆没有说话,只是往外头看了眼,“臣妾方才看见有人跪在外头,这么大的太阳,跪了如此久,不知有没有事,皇上还是赶紧去见一下吧。”
柔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霍荀轻揉着她手腕,眼帘半垂,“让他跪着。”
沈榆不急不缓理好衣裳,又往外看了眼,边关战事紧张,半月前吕尚书的侄子押送粮草前往边关,可是本来十天的功夫硬是耽搁十三天才到,没有粮草供应,将士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从而导致数千百姓惨死在戎狄刀下。
郑胄正是驻守边关的将领,因吕尚书侄子押运粮草太晚,又言语轻挑,从而一怒之下把人脑袋砍了下来。
押运粮草怠慢自然有兵部来处置,可郑胄先斩后奏已然引起众怒,朝中不少人都弹劾他有不臣之心,已然不把律法放在眼里。
所以对方这次特意进京请罪,不过想来霍荀也只是想做做样子给其他人看而已,若是一味的包庇,只会让更多人效法视律法于无物,该惩处还是得惩处,所以对方恐怕还得再跪几天。
“那皇上记得把汤喝了,臣妾就不叨扰您了。”她轻声道。
握住那只小手,霍荀目光灼灼,“回去再熬一盅,朕晚些时候过去。”
第107章 帮忙
女子抽回手腕, 一声不吭红着脸就提着食盒走了。
外头一片金黄刺目,迈出御书房,沈榆看了眼依旧跪在外头的人, 继而就径直上了轿撵。
“娘娘慢走。”李长禄躬身行了一礼。
沈榆神态温和, “纵然政务繁忙,也请李公公多看着皇上准时用膳, 万事也没有龙体重要。”
李长禄连连点头, “奴才自然知道, 不过皇上岂会听奴才的话, 还得娘娘时刻提醒皇上才行。”
贵妃娘娘能在御书房待这么久,饶是他也没有想到,要知道这两日皇上见着谁都没有好脸色, 还是这贵妃娘娘懂得顺皇上的心。
“李公公如此体贴圣意, 这是宫中谁也比不上的。”沈榆淡淡一笑。
李长禄没有说话, 眼看着轿撵逐渐远去,又不自觉看了眼那边跪着的人,也不再苦言相劝。
天气已然有些燥热,回到颐华宫, 沈榆立即让人打水沐浴,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无论表面多么正经, 憋了大半年,难怪看谁都不顺眼。
对方就是在等着看自己如何解释,亦或者向他坦白, 毕竟作为一个皇帝被一个妃子忤逆, 倘若还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那无疑是在助长自己的气焰, 这绝对不是霍荀想看到的。
可他又能理解自己这种做法,毕竟谁会不恨呢,但又要做出这一番作态来敲打自己,凡事莫要太出格。
老板再喜欢一个员工,也不会把员工当做合作伙伴,因为员工始终都是员工,所以想要不看人脸色过日子,还是需要继续巩固根基,给人打工终究不是长久之道。
沐浴更衣后,她让乳娘抱来孩子逗了一会,不像刚出生是那般瘦弱,如今看着看着就胖了一圈,果然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
“小皇子是越来越像皇上了。”听竹摇着拨浪鼓嘴角不自觉上扬。
许是想到什么,又左右环视一眼,凑过脑袋低声道:“这几日二皇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身上的红疹一直不退。”
沈榆抱着孩子余光一瞥,“我记着已经许久了,未让太医看过?”
孩子洗三礼时,二皇子就这样了,如今这也都快一个多月了。
“让太医看了,不是鼠疫,就是普通的红疹,可是消了又退,退了又长,玉淑仪把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换遍了,可依旧还是如此。”听竹认真道。
之前因贵妃一事,她也就未将此事告诉主子,本以为玉淑仪可以自己解决,可如今看来怕是无可奈何。
捏了捏孩子嫩生生的小手,沈榆眼帘微垂,“树倒猢狲散,余威岂还能存。”
听竹低下头没有说话,二皇子这么个香饽饽谁又不想要,在宫里没有一点本事如何能抚育皇子,养的了一时也养不了一世,没有了太后压着,谁又会忌惮一个家世不显的不受宠淑仪。
眼见天色渐晚,沈榆让乳娘把孩子抱下去,又亲自去小厨房熬了一盅汤,还顺便做了两盘糕点,老板晚上又要来视察工作,可能又得加一个晚上的班。
白天哄完孩子,晚上还要哄老板,可都干到这个位置了,总不能让老板去关爱别的员工。
只要特例越来越多,大部分人自然而然也就习惯自己独宠了,纵然还是心有不满,可是谁又会去做这个出头鸟。
戌时三刻外头就响起“皇上驾到”的声音,沈榆正在看书,还是起身来至门口相迎,还未屈身行礼,就被一只手拉住胳膊,随着往屋里带。
听竹看了眼其他宫人,继而又把门给关好。
晚风透过窗口吹入屋内,响起清脆的珠帘碰撞声,沈榆刚坐下,就突然被人揽住腰身按在怀里,所以声音顿时被堵住,清冽的气息强势的从四面八方袭来,她双手紧紧抵在男人肩头,无论如何推搡也无用。
“皇上……”
女子双眼蒙上一层潋滟水光,莹白的小脸早已染上酡红,双手还紧紧揪着他袖摆,眼神略带怨懑。
捏了捏她柔嫩的小脸,霍荀眸光暗沉一分,“不是要让朕看看你的诚意?”
沈榆神色认真,“臣妾已经熬了汤。”
下一刻,随着殿门被推开,听竹忽然端着糕点和汤盅进来,可当看到里面这一幕,瞬间脚步一顿,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沈榆立马落座在对面,纵然面色如常,可耳根处已然染上绯红。
听竹赶紧放下东西,随后又快步退了下去,没有丝毫停留。
午时的汤早就凉了,霍荀也没有喝两口,如今热的味道自然不同,好像这也是他第一次尝她的手艺。
“是比不上御厨。”他语气平静。
女子眉间微蹙,耳中却响起低沉的男声,“却更得朕心。”
四目相对,沈榆唇角微抿,“李公公说皇上近来都未曾好好用膳,倘若皇上喜欢,那臣妾每日都做好了让听竹给您送去,这也算臣妾唯一能为您做的事。”
霍荀眼帘微抬,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目光投向漆黑如墨的窗外,“朝中之事想来你也听说了,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
清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沈榆思索片刻,“那需得站在哪个方面来看,若臣妾是一个普通百姓,必定是拍手称快,若是站在郑将军立场,他一个只会行军打仗的粗人,自然不懂朝中这些弯弯绕绕。”
“可如若是站在文官的角度,郑将军的确是罪不可赦,倘若人人都如同他一样先斩后奏无法无天,那朝廷岂不是要乱成一团,何谈律法可言。”
她声音一顿,目光沉静,“所以皇上无论如何处置定然都是对的。”
定定的凝视着眼前柔声细语的女子,霍荀眼中含笑,“你以前从不与朕说这些。”
烛火摇曳生姿,在墙面投下两道斜长的阴影,整个内殿陷入一片寂静。
四目相对,她目光灼灼,“皇上喜欢兰贵妃,那臣妾便是兰贵妃,皇上喜欢沈榆,那臣妾便是沈榆。”
男人眸色渐深,忽然伸出手,“看的什么书?”
沈榆将手中医书递过去,可手腕突然被握住,连带着整个人也被拦腰抱起,下一刻,就被放在了叠着层层被褥的床榻上。
所有呼吸顿时被掠夺的一干二净,她声音细碎不堪,“皇上……”
“嗯?”
他掐着那不堪一握的纤腰,五指深陷。
“白日才……皇上要注意龙体……”女子两颊泛红,眼中泛起一层水光。
男人眸中涌动着明显的欲望,喉结不断上下滚动,“朕的龙体无须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