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忙不迭点头,立即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退了下去。
“怎么不见贵妃姐姐?”她在人群中扫量一眼,似有疑惑。
馨淑华立即上前答道:“贤贵妃娘娘这几日得了风寒,一直缠绵病榻,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也好几日未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皇后娘娘从头到尾也未落座,只是看了孩子一眼,“好了,三皇子也已经看了,本宫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说罢,又瞥了其他人一眼,“你们也是如此,无事不要叨扰兰贵妃休养。”
众人只得屈身行礼,“嫔妾遵命。”
她们如今哪里还有这个胆子,大势所趋这几个字不懂也得懂,总不能像全贵人那样没脑子惹事生非,听闻三皇子生产那日凶险异常,就连太医院的药也被换了,这兰贵妃还能安然无恙活下来,岂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往日她们都觉得是对方运气好,倒忽略了对方的心性手腕。
生产那么痛入骨髓的时候,对方都能一声不吭,外头也听不见任何叫声,试问这份心性还有谁可以做到。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沈榆并未下床行礼,而是微微颔首。
目送着皇后等人离去,倒是佟妃和文妃留了下来,整个内殿也瞬间变得空荡寂静,文妃还有些忐忑不安,刚刚也一直一声不吭。
此刻没有了外人,更是突然上前跪了下来,面上全是驱散不开的歉疚,“那日琦珠冲撞了娘娘,都是臣妾看管不利,还望娘娘恕罪,此事都是臣妾的错!还望娘娘莫要怪罪琦珠一个幼儿!”
沈榆立即掀开被子下床过去搀扶,“姐姐这是做什么,旁人不知,难道你我也不知,我又岂会将此事怪在姐姐头上?”
“是啊是啊,贵妃娘娘岂会不懂其中关窍。”佟妃也立即上前扶住她。
文妃被两人扶了起来,可面上依旧全是浓浓的自责,“可若不是臣妾御下不严,又岂会让那些小人钻了空子,还害的娘娘险些母子不保,此番祸事都是臣妾疏忽大意引起!”
沈榆来到软榻上坐着,听竹也立即搬来圆凳,文妃已然双目泛红,此刻才在佟妃的宽慰下缓缓坐了下来。
“只要姐姐还记得就行,若是让此等居心叵测之人逍遥法外,谁知下一回她会不会把算盘打到大皇子身上?”她目光一转。
佟妃突然身子一僵,接触到她视线连忙点头,“娘娘说得对,此人的真面目臣妾等人早已看清,如今不知李公公查到了什么,不过还得看皇上态度,若是不能一击毙命,今后恐怕也是后患无穷。”
接过听竹递来的披风盖上,沈榆淡淡的扫过两人,语气平静,“此事自有皇后娘娘主持公道,但是能不能一把火烧干净,也得看柴加的够不够多。”
像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佟妃两人面面相觑,文妃忽然抬眼,神色严谨,“臣妾手中有一些东西,想必能将这把火烧的更大。”
见她都如此说了,佟妃也赶紧表明态度,“臣妾接手宫务时也发现一些错漏,都是她纵容亲信敛财的证据,若是娘娘需要,臣妾随时都可以交出来。”
说到这,她又立即改口,“是交给皇后娘娘彻查到底。”
沈榆目光清明,忽然淡淡一笑,“不急,还是且看皇上的心思,两位姐姐受的委屈总有一日能述清。”
文妃低下头,语气认真,“娘娘肯宽宏大量不计较琦珠之过,此番恩情臣妾铭记在心,今后定会偿还报答。”
第101章 审问
“咱们都是求一个安稳度日, 只是人心诡谲,想要自保也没有那么轻松,两位姐姐的事自然也就是本宫的事, 今后那些生分的话就不要说了, 琦珠还那么小,我又岂会与一个稚童计较, 难不成在姐姐心里我便是这样心胸狭窄之人?”沈榆皱皱眉。
文妃无奈的笑了笑, “那是娘娘宽宏大量不计较, 可若是换作旁人, 臣妾与女儿恐怕都得受牵连,此番也是在警醒臣妾,万事切不可小心大意, 给一些别有用心者可趁之机。”
过往数年她一直不曾掺和这些事, 本以为生的是个女儿就不会惹人注意, 谁曾想还是被人当了枪使,还是她太天真了,在这宫里哪里有什么安然度日,只要在这高墙下一日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吃了个教训就行了, 你也莫要再责怪琦珠,孩子还小不懂事, 但是身边伺候的宫人可得摸排仔细些, 万不可再小心大意。”佟妃认真的拍拍她手。
经过此事,文妃哪里还敢掉以轻心,身边伺候的宫人也都让李长禄下了典狱, 势必要换一批忠厚可靠的来, 仔细想想也是细思极恐,栀柳跟了她这么多年, 不曾想竟然也是那人的钉子。
倘若那人要琦珠的命,那还不是悄无声息就能办到,终究还是自己掉以轻心了。
“咱们就不打扰娘娘歇着了,娘娘如今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月子期间可千万不能见风,旁的事自然有臣妾们周旋。”佟妃忽然站起身。
沈榆点了点头,“那就劳烦两位姐姐了。”
“都是臣妾们分内之事,不为旁人也得为自个考虑不是。”
佟妃两人立即屈身行礼,“那臣妾们先行告退。”
听竹立即亲自送两人出去,待到内殿彻底安静下来,沈榆靠坐在那略有些疲倦,难怪都说生个孩子要半条命,的确一点也不夸张。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吃这行饭自然要干这行事,弓都拉满了,如果还无法一击毙命,那么留着这个祸害迟早会后患无穷,凡是任何威胁到她和儿子的因素都不应该存在。
“刚刚玉淑仪派人来了话,说是二皇子吃错东西,身上起了红疹,故而今日就无法来给您祝贺,所以只送了贺礼过来,奴婢已经都放仓库了。”听竹好似想起什么。
沈榆揉着脖子继续回床上躺着,“让她好好带孩子吧,平日多上点心,孩子都是有奶便是娘,自然而然就会亲近她了。”
听竹上前撩开床幔,一边扶着她坐下,声音压低,“那里来了消息,朝中不知从哪传来的风声,说是皇上要择立太子,所以朝中不少人都有不满,觉得皇上是想立三皇子为储君,如今朝中都颇有微词,长久下去恐怕不是一件好事,那边的意思是要不要压一压?”
沈榆突然抬眼,目光灼灼,“你觉得会是谁在作祟?”
闻言,听竹沉默了下来,好似也捋不清头绪,谁都有可能,谁知是不是永和宫那边的孤注一掷,只要离间了皇上与主子,那么生产那日之事自然而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先让小厨房炖着汤,晚些我起来再喝。”沈榆忽然闭上眼。
见此,听竹立即点点头,又小心将床幔放好,顺带窗户竹帘也都拉了下来,避免外头的光扰到主子休息。
虽只说了几句话,可是面对一群人还是耗费了不少精力,此时此刻沈榆连孩子也没有气力逗弄,要是再怀一个,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这回是迫在眉睫孤注一掷,下回要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可能真的要一命呜呼。
只能先看看再说,除非有什么值得她拿命去赌下一胎。
霍荀是晚上来的,但那时她已经睡了,对方也就坐了会,也没有吵醒她,问了几句孩子各种情况,继而也就回了清心殿。
月子期间总是困了就睡,其实偶尔霍荀过来时她能听见,但是并没有理会,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生孩子的不易,对方怎么知道她受了多大的苦,又怎么会下狠心替自己讨回公道。
之后不知不觉待休养了半月,各种产后反应也才渐渐消失,这日她刚在逗孩子,听竹就匆匆从外头进来。
亲了亲那白嫩的小脸,沈榆笑着将孩子递给乳娘带下去睡觉。
待到屋里只剩下两人时,听竹才上前压低声音,“刚刚李公公把贵妃娘娘身边的蓝琦带走了。”
沈榆坐在软榻一边喝着汤,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你觉得蓝琦会说出来什么?”
蓝琦和花榕一样,可是贵妃未必是德妃,德妃会为了花榕而殚精竭虑,可贵妃是绝对不会在意旁人的生死,有些人表面狠辣无情,其实对于在意之人确实掏心掏肺,比如德妃,她对家里人那可真是奉献了一生。
可有些人看起来温和大度,其实心里只有自己,旁人生死都不值一提,从那条蛇就可以看得出来,养了那么久,纵然对方不放出宫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毕竟霍荀也会过去逗弄,谁又敢说皇上的不对,可是贵妃还是把心爱的宠物给送走了,可见她的心里绝对不容许有半点不利于自己的因素存在。
“她说不说出来不要紧,李公公手里未必就查不到其他东西,只是此举是给宫里人一个讯号而已,怕就怕雷声大雨点小。”听竹眉间微蹙。
“昨日佟妃与文妃都将东西给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定会告知皇上,就是不知皇上究竟会如何处置。”
喝了半碗汤,沈榆拿过锦帕拭了拭嘴角,“好像快入夏了。”
听竹似有担忧,“可是太医叮嘱您要多休息。”
沈榆望窗外看了一眼,“日日睡着脑袋疼,出去走走也能散散心,总得见见光才行。”
见此,听竹也只能听从,立即从衣橱里拿衣裳,又吩咐宫人们赶紧把轿撵备好。
久久未出宫门,外头的风都是热的,天空一片蔚蓝,适当的活动对身体也有好处,长久的缩在一处,只会导致气血不流畅,还是要综合调养身子才行。
“主子可是要去长春宫?”听竹下意识问道。
沈榆坐在轿撵上闭上眼,“典狱。”
听到这,听竹不由的眼神微动,但还是嘱咐让宫人们稳着点抬。
她知道主子要去做什么,可是蓝琦未必会说,真正害怕的听到这两个字就招了,不怕死的怎么用刑都无用,蓝琦跟在贵妃身边这么多年,势必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脏事,如果能撬开嘴那到时候贵妃再心机深沉也无法狡辩,可蓝琦是贵妃从府邸就带来的丫鬟,怕是与花榕一样未必肯供出来。
待到轿撵停在典狱门口,侍卫们远远的就躬身迎了过来,“奴才叩见贵妃娘娘,里头污秽,您要审问哪个犯人,奴才这就择一间干净的屋子出来。”
不急不缓从轿撵上走下来,沈榆脚步未停,“不必了,带路吧。”
望着那道娉婷纤细的背影,侍卫们哪还敢怠慢,自是不用问也知道这兰贵妃是来寻谁的,早上永和宫的蓝琦才被提来,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审,毕竟对方可是另一个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要是用了刑,贵妃娘娘寻他们麻烦如何是好。
如今兰贵妃过来也好,这样到时候用了刑,与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没有关系,神仙们打架总不能殃及他们。
谁不知道兰贵妃生产时期有人从中作梗,还让皇上勃然大怒下令彻查,这几日典狱都装满了人,可是他们没想到永和宫的蓝琦也被李公公提了来,要是没点痕迹,李公公怎么可能会把人提来,看来这宫里的天又要变了。
一如既往潮湿污秽的地面,歇斯力竭喊冤的犯人,进入一间审讯室后,里头正绑着一名衣裳干净无暇的女子,好似此刻还没有用刑。
沈榆瞥了眼狱卒,后者满头大汗低着头,“奴才……奴才还以为李公公要亲自审问,所以……还不敢擅自动手。”
听竹立即搬来了把椅子,沈榆坐下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铁架上被绑着的人。
后者好似一点也不慌,面上全是释然,“娘娘要问就问,奴婢知道的自然言无不尽。”
狱卒们也立即退了下去,只待里头人吩咐才敢进来。
沈榆闭上眼静静的靠坐在那也不说话,听竹也候在那默不作声,昏暗潮湿的屋子里只剩下烧的噼啦啪啦响的木炭,以及被火光映红的墙面。
女子一袭秋香色云霏暗花宫装与周遭污秽的环境格格不入,纵然育下一子,可依旧清艳脱俗,反而更添娇韵,此刻那张脸是如何的沉静安然,蓝琦看着却紧紧皱了皱眉,心中反而有些不安,她不怕那些刑具,可是对方有备而来肯定不仅仅只是用刑那么简单。
果然还是娘娘说对了,这兰贵妃就是一条伺机待发的毒蛇,纵然娘娘暗中下手多次,也未能除掉对方,如今倒棋差一招落得今日局面。
从一个宫女一跃成为贵妃,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果然这宫里任何人都不能小觑,更不能给予她们往上爬的机会。
“你死了,你双眼不便的母亲也有人照看,可是倘若你主子也不在了,那么谁又会照看你母亲?”听竹突然出声。
闻言,蓝琦突然嗤笑一声,“那也是今后之事,还不到最后,娘娘还是莫要太自信。”
听竹眼帘微垂,看了眼旁边的人,忽然从桌上拿起一根细长的银针,一步步靠近女子,在对方紧绷的神色下,捉住她手,银针随着指甲缝一点一点没入。
“啊——”
蓝琦突然呼吸颤抖的瞪大眼,可面上还是毫无畏惧,“娘娘以为这样奴婢便会屈服吗?总有一日主子会给奴婢洗清冤屈的!”
听竹猛地拔出来那根带血的银针,面无表情,“倘若你母亲看见你如今这个样子,她会不会恨不得代你受过?”
蓝琦骤然瞪大眼,死死的瞪着眼前人,像是恨不得拆骨入腹,“我是不会背叛主子的!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纵然你们一手遮天,娘娘也定会替我讨回公道!”
听竹眼神微冷,主子生产时几乎命丧当场,至今身子还比寻常产妇虚弱,如今对方竟然还有脸谈公道二字?不过可惜,如今这宫里的公道在颐华宫。
“主子是不会殃及无辜的,所以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寻你母亲,若是你母亲看见女儿遍体鳞伤,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她定然会恨不得与你一起受过,又或者等你死了,她也不愿独活于世,也就随你一同去了。”听竹嘴角微微上扬。
听到这,蓝琦顿时双目圆瞪泪流不止,就连呼吸也在颤抖,一颗心如同被只大手揪紧,好似无法想象自己双眼不便的母亲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可是她绝对不可能背叛主子。
沈榆靠坐在那没有说话,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也未免太虚假,如今有了嫌疑人,所以自己愤愤不平之下亲自来审问,完全符合一个做母亲的心态。
“罢了,不要为难蓝琦姑娘一片忠心义胆。”她忽然抬眼。
像是也不想多问,她径直走到门口看向外头的狱卒,随口道:“有什么刑罚都上一遍,不要让她死了,她要是死了,你们也跟着一起去。”
狱卒身躯一震,吓得猛地跪倒在地,“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把人看牢了!”
旁边的人也不敢怠慢,不知从哪捡来一条湿漉漉的帕子,赶紧上前欲堵住蓝琦的嘴,后者含着泪疯狂喊了起来,“我说!只是求娘娘不要让我母亲看到我这个样子。”
第102章 指证
沈榆折返回屋内, 继续坐在了那条椅子上,示意狱卒把人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