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计划
这话不仅卢婕妤听到, 尤青青等人亦在后头,莫名的想起了小选那日被掌嘴的潘榆秀,只因名字和兰昭仪有了冲撞就被活活掌嘴二十, 而且皇后娘娘和佟妃娘娘还都站在兰昭仪那边。
虽说都听说宫中兰昭仪一人独宠, 可从未想到会是这样,皇上如此宠爱一个妃子, 那她们又有什么出头之日。
“娘娘教训的是, 嫔妾知罪。”卢婕妤低下头好似认罚。
佟妃没有多说什么, 乘着轿撵很快远去。
可是当看到尤青青一行人时, 卢婕妤瞬间眼神一变,好似从未在人面前如此丢脸过,袖摆下五指收拢, 只得面无表情往自己居住的宫殿方向走。
馨淑华和姜淑容面面相觑, 不由的笑着缓步远去, 刚进宫的新人难免还有傲气,总得吃点教训才知道规矩,慢慢来吧,这宫里有的是时间让她们看不到天日。
前脚刚回到颐华宫, 后脚沈榆就听见了佟妃惩处卢婕妤侍女一事,佟妃是想靠拢自己, 可难免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明着是为她出头,实则亦是给佟妃自身立威,枪打出头鸟, 卢婕妤家世最显, 不压压她的风头,怎么让其他人知道宫里谁说了算。
皇后不管事, 贵妃也隐身不出,这宫里也就只有佟妃在掌管宫务,纵然父亲被贬,可好歹还有个大皇子在手,就算当不成太子,当个富贵王爷肯定也绰绰有余,又何须忌惮一个刚入宫的婕妤。
佟妃可不是皇后,自然知道只有雷厉风行才能压住那些刺头,今日不让这些人知道谨言慎行,往后掀起风浪来,霍荀怪罪的还是皇后,皇后则会觉得佟妃办事不牢靠,指不定这掌管宫务之权就收了回去,这对佟妃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旦尝过了权力的滋味,又怎么舍得放手。
“卢尚书这是想拉拢主子?”听竹端上牛乳。
随手将护甲摘下,沈榆拿起勺子笑了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自己有一个女儿,又怎么会拉拢一个毫无背景的昭仪,无非就是觉得自己一个毫无背景家世的宠妃,怎么可能会拂了一个权臣的面子,况且卢夫人都主动“送礼”了,自己肯定也要巴巴的投桃报李才对。
换作以前她也许会敷衍几句,只是如今也懒得敷衍,机会已经摆出来了,能不能抓住那都是各凭本事,但是如果有人不识好歹被人当枪使,那也只能说自身不够聪明,这宫里也不需要愚笨之人。
“只是这样一来,卢尚书必定会记恨上主子,指不定在朝中如何说您各种是非。”听竹眉间微蹙。
沈榆没有说话,只是不急不缓的喝着牛乳。
说她是非的人难道还少?
霍荀就等着有人找她的麻烦,他才有借口趁机铲除这些权臣,然后换上自己信任的上去,到头来旁人只会觉得皇上被宠妃蛊惑的鬼迷心窍,罪名都在自己身上。
这也就是自己这个靶子的关键之处,不过她也是想帮霍荀一回,也就当帮帮自己,现在不处理掉这些根深蒂固的权臣,今后自己生了皇子,恐怕处理起来更麻烦,还不如先配合霍荀清肃朝野,这样以后儿子接手的时候也会更轻松。
所以卢尚书越恨她越好,佟妃此举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忙,卢婕妤那么高傲的一个世家嫡女,何曾受过这种气,这时候指不定如何怨恨自己,背后肯定是要和亲人诉苦的。
直到酉时,贵妃的大宫女亲自过来一趟,顺便带了两幅画,以及两个太医。
“这是娘娘往日所绘,亦是精心挑选一番才给昭仪娘娘送来,不过不知墨汁是否对昭仪娘娘腹中龙裔有害,所以还是请太医们检验过为好,免得发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蓝琦将两卷画递给太医,后者们立即一人一幅检查起来,从墨汁到画轴里里外外没有一丝错漏。
沈榆靠坐在那淡淡一笑,“贵妃娘娘有心了,该是臣妾亲自登门拜访才对,如今怎可白白收受娘娘礼物。”
“娘娘说了,今后有的是机会与昭仪娘娘一起赏画,往日德妃娘娘对丹青所知甚少,如今能遇上昭仪娘娘这种知己,娘娘亦是相逢恨晚。”蓝琦恭声道。
沈榆神色不变,“遇上贵妃娘娘这种名手,亦是臣妾之福才是。”
两名太医立即将画卷递上,“回娘娘,此墨汁以及纸张画轴都无问题,每日挂在屋里欣赏也可以。”
听竹垂下眼帘,对方哪里敢做手脚,带个太医过来,也是为了怕主子借机会陷害她,的确是处处周到。
“那就替臣妾谢贵妃娘娘赠画了。”沈榆微微颔首。
蓝琦点点头,待行了一礼,继而又带着两名太医退下。
两卷一幅是山水画,一幅是小和尚打坐图,的确都很精妙,而且个人特色鲜明,在丹青上贵妃的确是不负盛名,只是德妃更擅琴艺,不懂绘画,所以两人根本就是两条路,但德妃却自以为处处能压对方一头,却不知也是贵妃推在前面的靶子。
只有表面双方制衡,才会避免一家独大的景象,贵妃自然知道霍荀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把这个收进库房里。”
将东西递给听竹,沈榆起身去水盆里洗了个手。
听竹皱皱眉,“主子是觉得这画不对劲?”
拿过锦帕拭拭手,沈榆看了她眼,“这世间很多东西是肉眼和鼻子发觉不到的。”
太医也只是术业有专攻,但很多东西并非鼻子可以闻得到,就好比两种平平无奇的食物,单用无妨,但组合在一起却可以要人的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谨慎些总没有错。
“奴婢明白了。”听竹点点头,立即抱着长盒子退了下去。
晚上霍荀没有去任何地方,边关战事还不稳定,朝中也是各执一词,整日都待在了御书房。
只是次日去长春宫时,里头安静了不少,卢婕妤老老实实坐在后排的位置上,再也没有了昨日的游刃有余八面玲珑。
“嫔妾听说贵妃娘娘昨日送了两幅画给昭仪娘娘,还是昭仪娘娘面子大,哪像嫔妾们想瞻仰一下贵妃娘娘墨宝也没有机会。”赵淑容不知道从哪听来的风声。
馨淑华瞥了她眼,“给你看,那也得你看的懂,不然岂不是对牛弹琴。”
自从二皇子一事后,两人也彻底交恶,素日里谁也不放过谁,赵淑容也是不阴不阳的笑了下,“自然比不过馨妹妹画艺高超,可惜啊,妹妹这画艺没能教给二公主,真是一大憾事。”
骤然被揭开伤疤,馨淑华脸色颇为难看,要不是顾及这是在长春宫,非得上前撕了对方那张嘴不可。
“一点小事有何拌嘴的,平白让新人们看了笑话。”姜淑容打起了和场。
只是不多时皇后没出来,出来的反倒是纤云,“皇后娘娘昨夜偶感风寒,晨间有些不适,今日的请安就免了,娘娘们都各自回宫吧。”
沈榆和佟妃相视一眼,没有多说便各自散去。
其他人也都习惯了,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今日贵妃生辰,可又是初一,按道理皇上肯定会来长春宫,可要是皇上来了,那永和宫那边岂不是要落了空,皇后娘娘那是宁可委屈自己也不会委屈旁人的,如今得了风寒,那皇上就势必会去永和宫陪贵妃过寿。
仔细算算皇上也已经许久未进后宫了,要去也是去颐华宫,如今这新人进来,又不知是何景象。
待到众人散去,卢婕妤却脚步停滞的看向后头,不多时一同进宫的两个新人也围了上来,“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我们要不要去探望一下?好歹也得把礼数做全。”
卢婕妤看了两人一眼,“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由放出一个猛料,“卢姐姐可不能因为一个奴才就失了锐气,咱们这一批里就属你家世最好,按道理也该由你拔得头筹,可是昨日我们看见贵妃娘娘身边的蓝琦去了姜意那,她与姜淑容才是远亲,怎么与贵妃娘娘来往反而那么密切,指不定贵妃娘娘是想打算扶持她来固宠,难道姐姐就不想为自己筹划一下?”
听到这话,卢婕妤不由握紧拳头,可面上却一片风轻云淡,“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
说罢,便径直远去,剩下的两人亦是相视一眼不再多说,以卢婕妤的气性,她们就不信对方能忍受被人爬在头上的滋味。
好歹昨日收了人家的礼,如今贵妃生辰,沈榆也挑了一座送子观音让听竹送去,怎么着也得礼尚往来。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绵绵细雨,夹杂着冷风颇为刺骨,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晚膳胃口“不佳”,她只用了半碗清粥,便独自在屋里绣着虎头帽。
听竹关好窗户,又取来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目光却落在灰蒙蒙的窗外,“皇上此时恐怕已经到永和宫了。”
沈榆笑而不语,只要还没有彻底厌弃,这份脸面霍荀还是会给贵妃的,只是如她所料,同样的场景又要有同样的事情重复上演,纵然贵妃再舍不得也还是后路更重要。
“您觉得皇上是否会给贵妃娘娘这个颜面?”听竹眉间微蹙,记忆中那个姜贵人长的还算不错。
针线穿过布料,烛火映亮女子莹白的侧颜,“雨天湿滑,记得在廊下留一盏灯,进出注意些。”
听竹目光微顿,继而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主子叮嘱的是,奴婢定会小心。”
第90章 专宠
夜凉如水, 永和宫内外静瑟一片,烛火通明的内殿之中投下几道人影,檀木圆桌上摆放着数多菜肴, 两杯薄酒清澈见底, 依稀倒映出一张温婉秀丽的面容,而此时那张面容上只有愕然。
“娘娘恕罪, 可是嫔妾说错了什么?”姜贵人连忙跪倒在地, 神色略显慌张。
今夜她着一袭浅碧色暗花云纹宫装, 发髻亦是简约大方, 看上去格外清丽婉约,她们都说皇上喜欢这样的,可是刚刚自己只是行了个礼, 还未说什么, 皇上竟然就一言未发的走了。
望着这一桌的酒菜, 贵妃神色恍惚,只是静静的望着门口的方向,外头只有一片漆黑,犹如一头巨兽在暗中吞噬一切。
蓝琦将人扶了起来, “贵人未曾说错什么,只是皇上大约还有政务要处置, 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闻言, 后者一脸欲言又止,心中亦是忐忑不安,可又不敢多言, 便只好行了一礼退下。
内殿之中万籁俱寂, 蓝琦心疼的望着自家主子,忍不住安慰道:“皇上定是想起还有公务要处置, 或许是去了皇后娘娘那,毕竟今日初一该给皇后颜面还是需要给。”
贵妃忽然笑了声,五指渐渐收拢,“你信吗?”
皇上分明是想起了颐华宫那人,是啊,今日场景与那日何其相似,皇上难免触景生情,眼里心里怎么还容得下旁人。
“这宫里那么多宠妃,绪妃当初何其受宠,最后皇上还不是连最后一面遗容也不愿意见,只有笑到最后才是最重要的,她们如何能与娘娘相提并论。”蓝琦轻声道。
望着面前的薄酒,贵妃猛地端起来一饮而尽,不由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五指紧紧握着酒杯,“本宫宁愿皇上无情,而不是将仅剩不多的情谊倾注在一人身上,为什么,本宫陪了皇上那么多,每日小心翼翼,为什么到头来皇上会对一个后来者如此上心。”
带那人去逛灯会,送草编兔子,这些她甚至从来不曾妄想过,因这一胎,皇上甚至两月未曾踏足永和宫,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警告。
倘若自己也怀有身孕,皇上是不是也会多看重一分。
“之前的方子呢?”她突然抬起头。
蓝琦被吓了一跳,不由支支吾吾道:“您……您不是觉得那些都是误人的偏方吗?”
“去。”贵妃目光灼灼,“现在就去熬。”
蓝琦连忙点头,赶紧转身退出内殿,不知为何,她感觉自从主子喝了这些偏方后就变得情绪不太稳定,以往皇上也不是没有偏宠过兰昭仪,主子也不会像今日这么失控。
思及此处,她立马向外头的小太监招招手,一边往内殿看了眼,不由压低声音,“看见皇上的銮驾去何处了吗?”
小太监神色也有些奇怪,像是不知道怎么说,也是支支吾吾起来,“夜里黑,也……不敢跟太近,不过……皇上那方向好像不是去长春宫的,反倒是……”
蓝琦挥挥手让他不用说了,只能赶紧去小厨房让人熬药。
晚风拂动,月色稀薄,整个皇宫都笼罩一片黑暗之中,唯有一队队御林军不时巡过。
此时内殿之中还烧着地龙,一片温暖如春,沈榆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被窝渐渐发热,不由微微睁开眼,压住嘴角的弧度,声音带着迷蒙,“皇上?”
纵然怀着身孕,女子身子依旧纤细,但相较往日的清瘦还是圆润几分,霍荀轻轻握着女子细腕,声音低沉,“睡吧。”
女子稍稍抬起头,纵然什么也看不清,“皇上……怎么会在这?”
第一次伸手覆在女子隆起的腹部,好似感受到些许动弹,霍荀语气温和,“朕为何不能在这?”
本不欲惊醒她,只是刚刚发觉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动,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一种奇特的牵绊。
如果是个公主,那他一定给予最好的一切,若是皇子,亦可以教他骑马打猎。
幼时他多么希望父皇能这样对自己,可惜那都是大哥的。
“可是……今日不是贵妃娘娘生辰吗?您就这样过来,那贵妃娘娘如何是好……”女子声音透着刚醒的迷蒙。
霍荀闭上眼,嘴角抿着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倘若这样想,为何又在廊下留灯?”
沈榆低下头,五指紧紧攥着男人衣袖,声音轻细,“皇上说过,臣妾与旁人不同。”
“所以臣妾反复思量,倘若那日德妃娘娘举荐的是另一人,皇上是否也会待她如待臣妾这么好。”
轻细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安,又夹杂些小心翼翼,霍荀握住女子的手,声音低沉,“那朕今日为何不留在永和宫?”
“只有你,才会让朕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