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久生爱世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喜欢他,她的喜欢带有很强的攀附心理,她甚至都不是纯粹得就只喜欢他一人。
在她之前生活的东京,她也有一位慕强的对象,是名门九条家的嗣子。
那位少年似乎是他们东京贵族之中地位最高的,爱世则小小年纪就想着将来能跟他结婚,以达到在众人之上的目的。
甚至,平时的她还有很多小心思,小算计,都已经被人识破了还不自知而洋洋得意。
之后,当她因为冒犯了那位少年而被那位少年拒绝,并再一次回到森安后,就将目标定在了他的身上。
其实他已经对她有些反感了,但椿藤主大人依然觉得没有关系,觉得那孩子只是年纪还小,将来她会明白的。
而他却觉得,不明白的人是椿藤主大人。
再后来,椿藤主大人也意识到了他并不喜欢爱世,如果祂再将祂对爱世的喜爱显露于表或者是借用他的身体去与爱世发生一些联系,导致爱世认为是他对她的喜欢有回应,就不好了。
因为这对于椿绚来说,也是非常大的伤害,于是椿藤主大人便也不再对此多说什么。
只是没有想到这孩子的诅咒如此地强大,让他不得不跟她产生交集,不得不去面对她越来越爱慕,越来越想将他据为己有的眼神。
甚至有些骄蛮地不让那些喜欢他的女孩接近他,不让那些她以为他会喜欢的女孩接近他。
他也因为她越来越显露的目的而越来越不喜于她。
以至于到后来,出现了由于情绪过于起伏而无法将她体内的灵力平衡住的失误。
为此,他受到了椿藤主大人的责罚。
那一次,椿藤主大人真的被他触怒,幸好祂代替他及时将爱世身上的灵力压制住。
事后告诉他,镇压诅咒时将她的灵力激发了出来却不引导好,这种失误无异于是要杀死她。
他就这么厌恶她么?甚至不希望她能活下来?
那时椿藤主大人唯一一次严厉的质问,他也的确久久无法释怀。
但他只想和她保持他仅仅是帮她的身份,而不是别的什么更进一步的身份。
可是包括她以内的大家都希望他们能有,完全不顾他的意愿。
但最后的结果是,他如意了。
她离开了森安。
这个时候,若是他再说那她的诅咒该如何处理的话就显得很多余了。
因为她的骄傲让她决定死生自负,也绝对不要他被迫的同情。
就连椿藤主大人也不会知道,就是她的这份骄傲,让他在此后的几年里都牵挂着。正如他曾经对椿藤主大人说过的,过分地沉浸在现世的情感中没有好处,因为意志会摇摆。
所以他在爱世离开森安后便摇摆了,是继续冷淡地追求和靠近他的境界,还是愧疚。
可就是这份愧疚,让他同意了几年后与爱世的婚事。
而椿藤主大人却始终觉得,这都是祂逼迫他的。
所以那天清晨,椿藤主大人告诉他,等到爱世二十五岁时,就将他的人生还给他。
那时他觉得,他们都已经纠缠到这个地步,是真的能到了那一步就能分开么。
但他仍然想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像是知道他曾经不喜欢她什么一样,她曾经那些令他心生不喜的一切早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她的温柔和包容。
还有他的不舍和徘徊。
而他之所以还在徘徊,是因为他还在警惕,还想着往他的境界靠去。
爱世就是在他的这种不舍还徘徊中日渐虚弱。
而他最残忍的地方在于,明知爱世的虚弱是椿藤主大人造成的,为了他的神明,为了这个已经明显异化的神明,他仍然选择眼睁睁地看着爱世就这么虚弱下去。
他是不是也觉得,爱世最后和椿藤主大人在一起会更好呢?
最后爱世觉得他虽然已经很晚却终于到来的温柔和体贴,也不过是因为她快离开了才产生的同情与怜悯。
椿藤主大人什么都知道。
椿藤主大人觉得他夺走了本该属于祂的一切,所以祂一定要带走爱世。
最后爱世在他的怀中离世,她是落泪笑着离开的。
那时他抱着她想着,她是不是终于要解脱了,至少在椿藤主身边,椿藤主会待她比他更温柔,而她的爱也会有真正的回应。
没有人在乎,他直到此刻才明白,椿藤主曾告诉过他的,那充满生机的热烈的爱到底意味着什么。
却不想爱世,是无魂之人。
她的气息在消失后,她的魂灵也跟着消散了。
如一缕青烟般,身为神明的椿藤主大人也无法抓住。
已经彻底妖异化的椿藤主大人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因为祂本就是极厌恶妖异的神明,祂如何能面对自己用最邪异的方式害死了自己最喜欢的爱世呢。
这是祂好不容易才等来的爱人。
所以祂要将已经妖异了的自己也杀死。
他知道,神明可以以自身的全部力量去为一个人实现一个愿望。
这个愿望实现,神明也就消散了。
所以为了他的神明,为了他的爱世,他对濒死的神明许下了他最后的愿望——
将时空倒流。
作者有话说:
真宙篇是,不论是我善的灵魂还是我恶的灵魂,那都是我,而不论怎么样的我都爱你。
而椿绚篇是,相同的身体里是不同的灵魂,但都爱你。
第239章 椿之绚歌2
◎你依然只是神使。◎
当他意识恢复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像人类一般动弹了。
他没有了肉身,他的灵魂已经和这棵古老的神椿树绑在一起了。因而他的视角也与以往人类时的视角不同了,感官也变得更加的敏感却又有限。
而神椿树里此时只有他一个人的魂灵, 他尝试呼唤椿藤主大人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刚刚苏醒,他的思绪还很混乱的时候, 他看到了他自己——年仅六岁的自己。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 他竟然能用这样的视角俯视着自己,却又不知站在身前的这个男孩,是不是自己。
那个六岁的自己就这么望着已经成为神椿树的他。
此时树枝上已经结了许多花蕾, 大约还有半个月就要开放了。
这样的场景他似乎记得,是他在六岁的时候, 他刚大病初愈不自觉地就来到了这里。
听见椿藤主大人在呼唤他的名字,而他则回应了祂,从此成为了祂的神使,祂的“神语者”。
他想着难道这就已经与椿藤主大人交换成功了吗?
他看着许久没有说话的自己,他便尝试去呼唤他。
椿绚?
椿绚?
他甚至还试着对他唤道:椿藤主大人。
能听见我么?
但不论他如何呼唤, 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孩子的模样就像是听不到他说的任何话一样。
直到他的父亲宫司过来蹲下笑着对他说:“椿绚,这是守护森安这片土地的神明椿藤主大人的神体,以后要尽心侍奉于祂。”
但“椿绚”并没有对父亲的话作出以后会尽心侍奉神明的承诺, 而是轻声说了一句:“父亲大人, 我想看花开。”
而他则无法控制自己现在的身体, 真的就在“椿绚”的面前将花蕾缓缓盛放。
这是某种程度上的绝对压制。
他才骤然意识到,椿藤主大人即便与他交换,即便已经不记得前尘往事, 但是作为祂神体的神椿树依然会绝对臣服和顺从于他。
而他, 仅仅只是一个寄托在神椿树体内的灵魂, 所以他并不是神明, 他能在这个树体里感受到一切却无法控制。
这似乎在提醒他,即便你与神明交换了身份,但你也并不是神明,你依然只是神使。
但这些神明自己却不知道。
神明依然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神社长大的普通孩子,即便已经赋予了他“神之子”的身份。
……
风霜雨雪,岁月流转。
如今成为了神椿树的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
其实说是思考,不如说是反思。
一开始他的确是以自我牺牲的态度去成全椿藤主大人和爱世的,但那又何尝不是成全他自己想要接近神明的领域。
可现在,他与其说是接近神明的领域,不如说是被困在了此处如同牢笼一般。
但这个时候他依然想着,是的,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地就能到达神的领域,神的境界。
这不过是希望椿藤主和爱世此生没有遗憾做出的交换而已,都只是暂时的,等椿藤主大人回来,他便能继续修行。
他只需将与椿藤主大人交换的这段时日当做是他的修行。
因此他想着,既然说要代替椿藤主大人守护森安这片土地,那么他也要肩负起他的职责。他需要像椿藤主大人那样为森安展开扎实的结界以抵御邪异的侵入。
但他却惊惧地发现,原来他和神明交换并不是神明成为了他,他成为了神明这么简单。
神明目前的确是成为了他,但他却无法成为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