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顾虑太多了,他其实真的是一个温柔的孩子。
而她自然是郑重握住夫人的手安抚她,笑着承诺说好,她会好好照顾他的。
到了晚间。
举办的是他们的宴亲会。
除了他们两人的亲友,一些与守山神社交好的其它神社的代表人也过来参加晚宴祝福他们。
而爱世和她的丈夫便坐在主位上, 得体地与这些神社的神职人员来往寒暄。
看着爱世应对自如的成熟模样,爱世的姐姐爱子和她的两个嫂嫂都感到非常欣慰,她们最小最淘气的妹妹终于也到了这一天。
尤其是陪在外婆身边的爱子, 甚至还回想起她结婚那天, 小小的爱世羡慕地来回摸着她身上的花嫁服问她:“姐姐姐姐, 爱世什么时候才能像姐姐一样做漂亮的新娘呀?”
结果时间一转眼,那个曾经小小的女孩也结婚了。
对于爱世所嫁的夫婿是一个神社的下任宫司,这对于他们家族来说是比较认可的, 这样世代经营的家族已经算得上是一方名门了。
再加上这位年轻的未来宫司长得尤其年轻清俊, 而爱世如今恰好年满十九岁, 也已经出落得绮丽动人。
只看着他们两人坐在一处, 一些想法浪漫的女孩们都能想象出他们之间那美好动人的爱情故事。
但一些知道内幕的人,则对于他们两人的结合不予置否。
甚至有些内心曾向往和倾慕铃守椿绚的年轻巫女们则在暗暗地交流说道,可怜的椿绚大人终究还是彻底做了这位华族小姐的祭品。
他们两人之所以最后到了一定要结婚的这个地步,是因为这位华族小姐身上背负的诅咒越来越严重,几乎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而为了压制她身上的诅咒,如今已无法再用寻常的镇压术法了,需要做更为深入的仪式,例如身体上的交合,让她成为神明眷属这一仪式来将其身上的诅咒彻底压散。
说到底,不论椿绚大人心中到底是否喜欢这位华族小姐,为了不让难以挽回的事情发生,他都选择将自己作为祭品献身给她了。
所以椿绚大人当然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喜悦的情绪,对于椿绚大人来说,就连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都被他当做工作执行了。
所以在这场婚礼上,开心的当然只有新娘爱世了,因为不管怎么说,她最后都得到了她想要的。
而坐在主位上爱世又在想什么呢。
笑颜妍妍之下的她当然清楚她和椿绚婚礼的争议以及这些人的想法。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因为一个在她心中多年的心结已经完全解开——她的确喜欢的人是椿绚,可又不仅仅只是椿绚。
准确地说,她其实喜欢上的是椿绚另一个更加温柔且更加强大的 “人格”,应该是人格吧,她目前只能用“人格”一词来形容他的存在,并且他也一开始就告诉过她,他是“椿”,不是“椿绚”。
这是她在大朔月日那晚再次被他救下来之后才发现的真相。
那时她清醒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了那间熟悉的神殿里。
那时她惶惶不安,难过得不断落泪,因为结果她到最后,都还是只能祈求椿绚的施舍,即便面对他已经表现出这么厌恶她的模样了,她最终都只能放弃骄傲去祈求他的救助。
正当她已经准备好接受椿绚的冷眼时,但她对上的并不是那双冷漠不耐的眼眸,而是那个她曾心心念念以为会对尽是温柔的“他”。
像是在回应她在水潭边失去意识前问的,为什么要道歉?
这个告诉她他名为“椿”的他再次对她说,他真的很抱歉。
让她和椿绚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都是因为他一时的任性和私心造成的。
“我其实并不能经常自由地在这具身体中醒过来,只有在椿绚能力不足需要我的时候,又或是椿绚失去意识的时候,我才会醒过来。”
“是的,现在的椿绚正是在修行中暂时失去意识的时候,他需要经常这般修行以达到与我的共融。”
“但终究大部分时候还是椿绚自己掌管他的人生,我不能过多地去操控他和代替他。”
“所以为了减少诸如像和你这般情况的事件发生,通常情况下,我并不会直接以椿绚的身份和别人产生接触。”
“即便有短暂地接触,也尽可能不对椿绚本人造成影响。”
“可我终究还是让影响你和椿绚的事发生了。”
“而我与椿绚之间,一些事椿绚他有的知道,而有的他是不知道的。”
“那现在他是不知道的对吗?”爱世像是收整好了情绪,开始回应他。
“是的。”他笑了笑。
“很难想象吧,这其实有我的些许自私。”他像是难得对爱世剖白自己道。
“我像是存在着,但实际上又并不存在着,我不寻常,可我也难以体会到寻常之事。”
“因此椿绚他不会知道,他在努力修行的时候,而我却想着这样难得的机会,我能去做些什么呢?”
“我说是不愿影响那孩子的人生,却又希望能够在一些地方留下与他不同的痕迹。”
“这也许是因为我也太寂寞了吧。”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气质虽然依旧是温柔亲和的,但爱世能看到他也是落寞的。
“我和你之间从来都只有我们,这也是为什么,你始终没有办法得到那孩子的回应。”
“而我却因为你始终记得我,找寻我的存在而高兴。”
他直视着她的双眼:“爱世,我没有那么温柔,我比你想得要残忍很多。”
听到这里,爱世原以为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汹涌起来,于是她无法控制地彻底地哭了出来。
虽然他对她说,他是因为贪恋她的找寻和在意而残忍地选择不告知她真相,但她心里感受到的却都是高兴和释怀。
因为,因为不是她的一腔热情和爱意被椿绚厌弃,而是那确实不是给他的,而给另一个人的。
即便他说他是因为有意残忍,但爱世知道他真正的原因也许还是因为他无法经常“醒”过来,所以才无法回应她的。
不然他为何选择如今告诉她全部,而不继续“残忍”下去,让她一生都迷离在找寻“他”的不解和痛苦中呢。
爱世哭得无法自抑,却在这个时候做了她也许是最后一次最勇敢的告白。
她哭着对这个也许很难才会醒过来一次的“椿”说:“那……那我能不能喜欢椿哥哥……”
“我……我能不能留在椿哥哥身边就好……”
椿哥哥能不能,不要厌弃我……
大概是祸津之子这一身份始终是她心中的阴霾,让她觉得连她的喜欢都是会被人厌弃的。
椿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叹气,将哭泣不停的爱世搂入怀中,感受着她的哭颤和体温。
也许是他真的太寂寞了,所以在眼前这个惹人怜惜的女人哭着对他说出她能不能爱他,能不能陪在他身边,能不能不要厌弃她时,他难以抑制地动容。
因为这不是对着神明的祈愿,只是对着自己思慕的男人最单纯的告白罢了。
她是以嫉妒为食的祸津之子,若被她这样女人爱上,那便是难有宁日的纠缠,没有人会喜欢像她这样迟早会变得面目可憎的女人。
而他则是所有人都知晓他的存在,所有人都崇敬爱戴着他,为了他们更爱的人而不断向他祈求祝福和护佑。
可又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察觉到他。
身处两个极端的他们,就这么相遇,却也只能这么短暂地相遇。
所以当黎明,椿绚的意识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并不在瀑布深潭的巨石上修行而是在他神社中的房间里,他很快就明白是神降了。
这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即便没有这一夜的记忆,他也只是觉得椿藤主大人认为没必要将这一夜发生的事告诉他而已。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爱世已经知晓了他体内另一个“他”的存在。
……
由于爱世在神社中,又是由“他”自己亲自带回,
椿绚和他的父亲宫司大人也已经清楚地意识到爱世体内的灵力已经到了非常难以控制的地步,尤其她在十三岁的时候又离开了森安一直用她自己的方式去摸索,她以为她是在倾泻放空,但实际上她会因为过度使用而更加激发灵力的不断供应和生成。
反而是诅咒的影响并不大。
影响最大的是要尽快平衡她体内过量的灵力,以及温养她承载这些过量灵力可能已经有破败迹象的身体。
可在处理这些事上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条路,这也是椿藤主大人传达给椿绚的最好的解决方式之一,即让爱世成为神明的眷属,彻底覆盖掉她身上的诅咒以及温养她的身体。
那么这种解决方式的做法最直接的仪式便是身体上的交合。
当然如果椿绚不愿,那么爱世迟早会被这无尽的灵力吞噬,那么谁也无法预测这些无尽灵力产生的源头会不会因为容器的消亡而发生异变,以及会不会波及椿藤主和森安。
所以,对于椿绚来说,他到底是选择献祭了自己。
最后摆在他们两人面前的便只有结婚这条路。
作者有话说:
竟然都写了八十万字了,作者菌只想写一百万字左右来着(痛苦面具)
第228章 椿之绮祸22
◎宵待草。◎
不同于会让爱世诅咒加重的新月之日, 在天空高挂一轮饱满圆月之时,也会让与神灵相关的力量得到加持,甚至不受控制地耽溺于汲取由此产生的灵气。
在他们婚礼结束的三日后, 就是这样一个满月之日。
退去宾客喧闹后重新回归沉静的深山神社尤显寂寥,但今晚却是爱世和椿绚正式进行神眷仪式的夜晚。
如果顺利的话, 爱世身上称困扰了她多年的诅咒将会彻底消散, 之后只需平稳地控制她体内的灵力即可,而这也是他们两人之所以要先举行婚礼的缘由。
那处距离神椿树最近并且之前就曾作为帮她镇压诅咒时用的神殿,在今夜却有意将其布置成了她和椿绚的婚房。
为了减少之前作为神殿时简置和圣洁的观感, 如今这间神殿搬进了许多日常生活要用的器具,例如用来放置衣物的木质橱柜和衣架, 带着镜面的古素梳妆台,还有茶几和坐垫,甚至靠窗处还摆放了书桌和书架。
之后这个房间会变成什么样,就看椿绚和爱世他们两人自己怎么布置了。
而休息睡觉所在的地方,则用轻如羽翼的白纱帐轻轻隔开, 里面有能摆放下两张床褥的空间,前两天因为两人刚在一起住也不太习惯,因此就中间再隔开各睡各的。
可今夜不同, 即便这里已经变成了他们的婚房, 但依旧还是使用了无数红色的注连绳, 围着殿内绕了一圈象征结界的生成。
在四周这暖黄的烛火衬托下,气氛是庄严圣洁的,但也是旖旎缠绵的。
椿绚身着最高规格最正式的黑底金丝神服狩衣, 戴着半面古朴的木质面具, 与爱世面对着面仅间隔半米端正地坐着。
爱世则穿着轻薄纱质却有暗金绣纹的千早巫女服, 头戴由黄金制成的前天冠, 奢华的长流苏灵动地垂落在她的额前两侧,冠下她一袭柔黑的长发齐顺地梳在肩后。
其实这样的满月夜晚对爱世来说影响并不大,对她影响较大的朔月。
但对椿绚来说今夜却是不一样的。
他是椿藤主的神使,是椿藤主与现世沟通的神语者,这在他们铃守家族中其实也是很少见的,属于几十年间隔两三代人才会出现一个的存在。
这得益于他的精神与身体天生与椿藤主相性高度合一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