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封开霁与少主。
封开霁手中持一柄红色长剑,眼睛颜色已经变成了红色,似有燎原野火在烧。
而他对面少主则是一张黑色面具自动生长,渐渐覆住了半边脸,他袖子里飞出无数透明丝线,正在急速向封开霁涌去。
火焰自封开霁身边浮空燃起,与透明丝线在空中相持不久,丝线就被烧掉了不少。
江随舟立即出手,一张张符篆甩出,少主身边立即出现了一道道透明结界,他立即被框在其中,里面还不时有雷电闪过。
少主疲于应付,封开霁眼中红色逐渐褪去,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他道:“少主恢复了神智,我没来得及传讯。”
江随舟问他:“你没事吧?”
封开霁摇了摇头。
他看着被困在结界中的少主,皱眉道:“他功法十分邪异,像是西洲那边的魔门,但魔门向来不注重神魂修炼,不知为何他能清醒地这样快?”
江随舟又扔了几张符篆上去,道:“或许他也是千山境。”
其实并非或许,而是确实。
上一世少主也是在上州城遇到了风离殇,只不过那时他已经做好了伪装,称自己姓陆名辰,家族世代行商,略有余财,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因母亲生产时难产去世,所以自小体质就弱,来上州是为了寻医的。
后来才知,原来陆辰是西洲蚀骨门的少门主,他确实是门主最小的儿子,因为修炼魔功走火入魔,来中洲暂避并寻找解决之法,陆辰是他来之前杀掉的其中一个哥哥的名字,那人发现了他走火入魔,本打算趁机而入,没想到少主即使在走火入魔的情况下还能反杀,自此饮恨归西,名字还被少主所用。
少主的真名,是陆溥生。
韩岁岁有些担心:“千山境会不会挣脱出来?”
封开霁摇头,道:“雷电最伤神魂,何况这是在幻梦的‘境’中。”不过说到这里,他也有些疑惑:“但我当时明明亲眼看到他嗅过了酒中之物,按理他现在的魂魄应当是最显眼的红色,可我发现他时,他竟然还能扮做侍女在园中走动。”
江随舟道:“我们毕竟对他知之甚少,我现在怀疑,那个习惯只是做来给其他人看的。”
就他前世所见,陆溥生的多疑不逊于云冥瑾,只是两人方法各有不同罢了。就如同云冥瑾今日所表现出来的试探,往往让人以为他心机城府不足,将怀疑直白地放在表面,很容易被人看破,但事实上,谁又知晓云冥瑾不是将这份怀疑露给其他人看的呢?
江随舟见结界之中陆溥生的动作越来越乏力,似乎已经被里面的雷电折磨得十分痛苦,他眼神一暗,右手隐秘地升起了一道法印。
而就在此时,陆溥生脸上的黑色面色突然具现出了一道掌印,那掌印通体乌黑,若非在结界之中,恐怕都会与漆黑夜色融为一体。
阴暗无声,却威力巨大。
那掌印现形的一瞬间,江随舟的结界被粉碎了个彻底,几乎毫无停顿,少主面上的黑色面具碎裂,他唇角微微一勾,但见到下面站着的江随舟时,忽然面色一变,转身欲逃。
掌印的冲击力道十分强劲,打破了结界的同时将整个幻梦的“境”都震了一震,韩岁岁与封开霁差点被余波所伤,封开霁往前一步正要挡在韩岁岁身前时,江随舟已经打出了一道防御屏障,将那道掌印的余波拦住了三人身前。
封开霁已经回过神来,立即飞身上前追击,他将手边长剑甩出,长剑燃火,剑尖直指欲要逃跑的陆溥生。
而与此同时,陆溥生面前的空间倏然一亮,柳潆正拿剑等着,陆溥生一回头,却见身后还有一个女子手中一把瑶琴,也笑意盈盈望着他。
身后又有封开霁,三人成犄角之势将陆溥生围在了其中。
他手中具现出一把双刃,挡掉了封开霁的长剑,立在空中,脸色阴沉。
他望向下方的江随舟,道:“原来你是她的姘头,今日你是来寻仇的?”
虽然姘头这词用的很不雅,但是话是猜对了。
在幻梦之中,又是在陆溥生千山境时,杀他其实并不难,江随舟只是想在他临死之前问几句话:“你跟来城主府有什么目的?”
陆溥生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下几人,却未拒绝,而是道:“你不是知道了吗?我是为凤离殇来的。”
江随舟不语,陆溥生又道:“确切来说,是为了她的血。这个人奇怪地很,她血中灵力虽然充沛,但若不是真心实意要给我,我抢来的灵力都会在接下来几日之中消磨掉,不仅如此,还会多丢失一些。为了灵力,装一装笑颜也没有什么难度,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原本陆溥生直接对着江随舟说话,便很有些奇怪,仿佛两人之前就认识,而现在陆溥生又明显话中有话,是以在场几人都有些疑惑,秦兰卿忍不住看了一眼江随舟,而柳潆也颇有些不虞,韩岁岁更是直接捏了捏江随舟的手,示意他不要分心。
反而唯有封开霁,对江随舟的过往并不敢兴趣,他看似傲慢,却始终盯着陆溥生的一举一动。
江随舟确实没有为陆溥生的话而分神。
他与陆溥生的交集,不过是因为年幼时曾经随师傅去过一次蚀骨门而已,陆溥生连他的真名都不清楚。
他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在上州到处劫掠孩童、绑架修者,城主孙其远知不知道?”
陆溥生看着江随舟舔了一下舌头,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丢了这么多人,上州好歹也是一方大洲,城主府却毫无动静,自然是因为我给那城主送了不少好处。哦,其实说起来,也不过是一点点蝇头小利,你们中洲向来喜欢冠冕堂皇,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群小人罢了。”
江随舟忽略他的语气词,道:“好,你也不必做无用功了,幻梦之中所有超出自己原本力量的功法也好,灵器也罢,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神魂力量。方才那一掌,是澄明境的力量吧,那恐怕你的魂魄已经散了一魄了。”
陆溥生瞳孔一缩,西洲与中洲的功法向来不一样,尤其像幻梦这样的禁术,更是难以得知,能知晓一个“淬灵”已经算是不错了,根本不知幻梦是何功法。
他立即检视自己的魂魄,果然发现有一魄正在渐渐消散,而他却毫无知觉。
陆溥生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恐惧。
但事到如今,求饶亦是无用,不如放手一搏。
江随舟看出了他的打算,却没打算放过他,而是眸中一闪,陆溥生被定在了原地,江随舟抛出一张符篆贴在了陆溥生的眉心,三息过去,陆溥生就四分五裂,活似被炸开了一般。
但魂魄没了意识便会消散于无形,因此也没有血肉横飞的画面,炸开之后便如一团烟雾散开了。
封开霁总觉得太过轻易了:“这便结束了吗?”
秦兰卿:“也太便宜他了。”
柳潆倒没怎么怀疑:“既然结束了,我们就先出去吧,万一云冥瑾他们意识也清醒了找过来,我们就麻烦了。”
江随舟:“我把他们隔离在了另一层梦境之中,不必担心。我们先出去吧。”
众人点头,随后这场幻梦便一点一点消散了。
韩岁岁牵着江随舟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她也有和封开霁一样的疑惑,只是没有问出来,此时无人,她便凑近江随舟耳边,悄声问道:“那人真死了?”
江随舟眸中便露出一丝笑意来:“自然没有。”
而后韩岁岁便惊讶地发现,幻梦明明在一点一点消散,最后白光一闪,他们却还在城主府的后园之中。
“不应该是在水阁吗?”
韩岁岁打量了一圈周围,越想越不对:“这里还是幻梦?”
江随舟笑道:“你不是想看少主的结果吗?”
这样一说,韩岁岁的心思就被吸引了过去。其实这个怀疑并没有证据,她只是觉得如果少主死得太利落了些,而且看他对风离殇的态度,多少应该也有些戏份,就这样下线了?
随后江随舟一步迈过,韩岁岁就看到少主在自己待过的地牢之中,身上如同被血水浸过,他不停拍打面前的承文结界,却怎么也打不开。很快,有两个黑衣人进来,将他抬到了桌子上,用刀剖开了他的皮肤。
江随舟:“他会在这里一遍又一遍地经历淬灵的痛苦。”
韩岁岁:“那他的魂魄碎掉?”
江随舟:“斩草要除根,我碎掉了他一半的魂魄,但保留了他的意识与情感,他永远也逃不出去。”
幻梦的时空由他掌控,外界的一瞬,幻梦之中或许已经过了上千年。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干脆利落的死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江随舟将韩岁岁牵了出去,时空又是一转,两人到了一处摆满了架子的房间,上面摆着许多盒子,地上还有排列整齐的几个大箱子。
韩岁岁:“这是?”
江随舟:“城主府的库房。孙其远私底下收受贿赂,但又不敢藏在库房之中——朝中稽查的手段太多,他担心暴露,所以便藏在了自己的梦境之中,而幻梦刚好与入阵者的梦境连通。”
韩岁岁惊讶:“所以这里的东西全都是真的?”
江随舟道:“对。我有些犹豫,是全部拿走,还是只拿走几样?”
韩岁岁:“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全拿走得了。”
江随舟看着不远处架子上摆放的玲珑棋盘,笑道:“那便听你的,不过施术者只能在幻梦中带走一样东西,我牵着你的手,岁岁。”
韩岁岁笑道:“好吧好吧,我来。”她轻轻掐了江随舟的胳膊一下,道:“但你措辞不对,为什么我是‘东西’?”
江随舟也笑:“那好,不叫‘东西’,叫什么好呢?”
等出了库房,外面便是城主府的后花园。
此时天色微亮,日出时的红色霞光映照到澄亮的湖面上,韩岁岁一时被美景震撼到,她仰头,与江随舟分享:“你看!天亮了。”
话音刚落,唇便触到了另一个冰凉的唇,江随舟俊美的侧脸在日光下白皙如玉,韩岁岁被美色所迷,沉浸在了这个吻中。
江随舟抱着韩岁岁,两人身形一闪便到了假山的夹缝之中。
韩岁岁背倚着假山,面前是步步紧逼的江随舟,她渐渐有些透不过气,轻喘了一声,然后听到江随舟的轻笑声,他把她抱在了自己腿上,手搭在她腰上,摁着她的脊背不让她后退。
韩岁岁几乎有种错觉:江随舟的魂魄亦是热的。
亲吻了一会儿,他自己却微微后退了一下,看着韩岁岁眼角的嫣红,又凑了上来吻住她的唇,模糊道:“有另一种治疗神魂的法子,要不要试一试?”
韩岁岁:“什么法子?”
亲吻这件事从来都不只是一个人的欢愉,两情相悦,韩岁岁几乎忍不住扯住江随舟的襟领迫他低头,然后再一次与江随舟唇齿相接的一霎,听到他说:“便是这样。”
韩岁岁便被骤然袭来的、排山倒海般的快乐席卷了。
第51章 悠闲
韩岁岁被突然席卷的快乐击倒了, 根本无力思考。
她感到自己的神魂落在一片轻飘飘、软绵绵的云朵之上,周围氤氲着凉凉的雾气,她被陷在其中, 沁凉而舒适。
如果说之前的神魂四分五裂,时时刻刻都有一种隐藏的痛楚, 那么此时, 这些痛楚便悄然隐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数不尽的轻松与快乐。
过了好一会儿,韩岁岁才察觉到自己被江随舟抱在怀里, 背后并非冰凉的假山,而是他的手臂, 继而听到他抑制不住的喘息声,她忽然后知后觉,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魂交?
念头传来, 她睁开眼睛, 看到江随舟微微仰起的头,以及他露出来的脖颈与喉结, 韩岁岁被蛊惑一般,凑上去, 舔了一口, 又忍不住咬上去。
那一瞬间,韩岁岁听到江随舟骤然粗重起来的呼吸,他亦睁开了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是盛满了一镜湖泊,澄明动人, 满是情意, 韩岁岁又忍不住去吻他的眼睛。
江随舟一言不发,任她亲吻, 拢在韩岁岁背后的手臂却忍不住重了几分,将她紧紧扣在怀里。
一吻毕,韩岁岁将手放在了他的眼睛上,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不吻他。
“法子很有用。”
江随舟忍不住笑了一下,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但韩岁岁听到他声音里隐隐的哑,便想起方才的放纵。
魂魄又暖又凉,令人舒服至极,韩岁岁有些回味,又觉不足,低声问江随舟:“再来一次好不好?”
江随舟这次实在没有忍住,畅笑了一阵,胸膛的抖动连带着韩岁岁都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