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守业还是不服气:“怎么想这次也是被姓祁的那家子给背刺了,难道我们就这么忍着?听说益禾那边投了个线上平台,这里面的水深着呢,我们要不要……”
温皓白瞥他一眼:“既然没有损失,就没必要无故树敌。”
温守业想继续拱火:“是他们先搞的小动作。”
温皓白一句话堵住他:“人这一辈子难免要吃几次屎,别细嚼就行。”
话音落定,所有人都愣住了。
啥?
吃……啥?
细细咂摸一遍,阅川高管们开始慌张,开始惊恐:他!温皓白!温文尔雅张弛有度的温大总裁!出自书香门第最年轻的家主!生气都不会说半个脏字的矜贵绅士……
刚刚说了句什么有辱斯文的鬼东西?
第13章
偌大的会议室里死寂一片。
半晌,也不知是谁带的头,竟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间或还能听见“听温总一句话胜读十年书”之类的马屁。
温皓白视线逡巡一周,默不作声将脸转向一边,实在没好意思说明这话到底是打哪儿听来的。
但韩奕是个不怕死的。
他眨巴着桃花眼,狗皮膏药般黏过来:“啧,这话是谁教你的?”
复又压低声音问:“庄青裁?”
温皓白没说话,算是默认。
回过味儿来的韩奕拍了拍他的肩,恭喜他温氏家训自此又多了一条。
始料未及的小插曲很快翻篇。
午夜十二点,科教文中心的招标正式宣告截止,确认再没有变数后,熬鹰似的会议终于结束。
阅川集团各位高管各自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温皓白却疲惫嵌在皮质座椅里,嘱咐助理去将休息室打扫出来--他在公司有一个私人房间,若是加班太晚,便直接睡在这里。
韩奕有时候觉得他太拼了,像是一张拉满的弓,生怕那根绷紧的弓弦在某个瞬间就断了;可有时候又觉得温皓白不拼不行,温家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若是连阅川都打理不好,根本无法服众。
带着一丝想把人劝回家好好休息的用心,韩奕故意打趣:“真睡公司啊?你不怕嫂子独守空房、空虚寂寞?”
温皓白捏了捏鼻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没什么,早晚要……”
最后的尾音消失在空气里。
他不喜欢把“离婚”两个字挂在嘴边--甚至忌讳。
韩奕也没再劝,忽而又想到什么:“对了,还有件事……你记得风骏文化吗?姓杨的和姓屠的最近收购了一家小公司,应该是想‘买壳’上市。”
温皓白眸光一沉,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个小小的圈。
韩奕会意:“搅了?”
温皓白掀了眼:“这是你说的。”
被迫背锅的韩奕无奈地勾勾唇角,学着他的语气说了一遍他的台词:“温总,您刚刚还在教导下属--没必要无故树敌。”
“此一时彼一时。”
“所以,此一时是为了给庄青裁出气吗?”
“想多了。”短暂的沉默后,当事人将目光移向别处,“我只是觉得,垃圾不配赚钱。”
韩副总很有眼力见,猛猛一顿夸:“是是是,您是行业旗帜,您是道德模范,您是人间光标。”
“光标?”
“正道的光……”
接到温皓白丢过来的眼刀,他打着哈哈紧急撤退,走到会议室门口时,还是没忍住转身接了下半句:“……驰名双标。”
*
周末下午,庄青裁换上工作日很少穿的吊带连衣裙,又撸了个全妆,打车来到尚美广场一隅的咖啡厅。
因为答应了温皓白的邀约,她特意没有开车。
只是……
整晚未归的男人究竟能不能准时赴约,现在还得打一个问号。
姚淼住得近也来得早,坐在提前预定的靠窗位置,等到庄青裁的时候,她已经对着早已上齐的蛋糕和饮品拍完了足够发九宫格的照片。
大学毕业后,姚淼进了家本地小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从实习生到助理律师再到评上职称,经过几年时间打磨,颇有点儿职场女强人的风范。
剪了短发的女人看上去比学生时代干练许多,只可惜,正经的皮囊藏不住不正经的灵魂。
奔着吃瓜而来,姚淼见到庄青裁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们什么时候离婚?”
第二句话是:“需要法律援助吗?”
庄青裁被她逗笑了,两人嘻嘻哈哈彼此揶揄了一会儿,才绕回正题。
姚淼用吸管搅动着面前的“脏脏咖啡”,将憋了好几天的疑问全数倒出来:“你那位假老公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一出手就是玲珑华府的房子……”
思考片刻,庄青裁还是决定不再隐瞒:“你听说过温皓白吗?”
“靠,阅川老总?”
“你知道他?唔,原来他这么有名的吗?”
庄青裁开始反思:第一次在广电中心见到温皓白,那样貌,那气质,她还以为是过来学习调研的业内前辈呢……
没想到是个大人物。
行事有够低调。
“倒也不是说他有名,不不不,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温皓白肯定是很有名的!但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不知道也很正常。”
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闺蜜,姚淼急于喝饮料压惊:“我知道他,完全是因为那个温家的‘离婚率’很高……我们律所的前辈可说了,在楠丰随便捉到个‘温总’或者‘温老师’,都是潜在客户--而且是大客户,死也要把名片递过去。”
庄青裁无言以对。
温家,到底是个什么神奇大家族啊?
在好友的催促下,她将温皓白重金邀请自己领结婚证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话锋又转:“你也知道我这边的情况,我爸妈巴不得我赶紧找个人嫁出去,省的……”
没说完就被打断:“姓黄的那家伙又来骚扰你了啊?”
姚淼紧攥着红白格纹的桌布,一副要和谁拼命的样子。
庄青裁摇摇头:“最近没有。”
话题无端走向沉重。
吃了几口碟子里的黑森林蛋糕,她勉强扯出笑容:“托温皓白的福,我的债倒是都还清了。”
那笔诚意金,确实能够将她欠的信用卡和网贷都还上。
庄青裁念小学那会儿,家里突遭变故,虽不至于说负债累累,却也让多年来的积蓄付之东流。他们不得不举家搬进城郊的老破小,父亲庄涛捡起老本行开了家裁缝店,母亲楚彤云则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歇在家里,这两年又接连做了好几场手术,花了不少钱。
手术费都是庄青裁东拼西凑借出来的--已经没什么亲戚愿意和他们家往来了。
用那笔“诚意金”还了信用卡和网贷,她终于得以喘息。
姚淼说了句“可喜可贺”,接着动作夸张地挤挤眼:“凡事往好了想,等你离婚以后可就是坐拥豪宅和千万现金的小富婆啦!苟富贵,勿相忘!”
庄青裁又笑:“但愿不要有变故。”
姚淼埋头吃了几口,灵光一现:“等等,假如有变故--比如你和温皓白最后没离成,那你岂不是就成大富婆了?唔,我改主意了,我支持你出点变故,假戏真做拿下他!”
庄青裁愣了愣:“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
且不说温皓白在登记结婚前就和她做了婚前财产公证,就算自己有心霸占“温太太”的位置,他同意,他背后的女人们也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想告诉姚淼温皓白风评不佳,但又怕自己背上“私下诋毁金主”的罪名,最后撇撇嘴作罢。
算了,家丑不可外扬。
疯狂脑补豪门狗血情节,姚淼根本刹不住车:“成天看见你这样条儿顺盘儿靓的美女在眼前晃悠,温皓白就是个唐僧也得动凡心了吧?话说,你们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有过肢体接触吗?”
“就算有,也是在演戏。”
“所以真的有?是吻戏还是床戏?”
庄青裁闹了个脸红,用手里的小勺戳弄着面前的蛋糕:“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他都有分寸,到目前为止,也就是……就是,我亲了一下他的脸,还是情况特殊演给别人看的……”
虽然是段无效加戏,还险些坏了自己的口碑。
姚淼听完她的话,立刻双手捧脸,眼睛放光,嘴里一声“哇哦”还没喊出来,耳边又传来庄青裁真情实意的感慨:“我后来想想也释然了,就当吃了口屎吧——毕竟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这钱我赚得心虚。”
姚淼:“……”
见识过“泥塑”爱豆的,没见识过“屎塑”老公的。
姚淼这么想也这么吐槽了。
结果庄青裁停下手中动作,盯着那一片狼藉的小碟子开了腔:“淼淼,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不然,这块黑森林蛋糕我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
桌上的食物快要被清空时,庄青裁意外接到了温皓白的电话。
得知她如约去了尚美广场附近的咖啡厅,男人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欣喜:“脚好些了吗?定位发过来,我过去接你。”
庄青裁本能地不想给他添麻烦:“我早就说了没什么事,还是我去找……”
声音戛然而止。
对面姚淼的咬牙切齿,已经快把手里的叉子折断了,用嘴型不断冲她说着“让他来让他来”。
庄青裁动摇了:“那就麻烦你了。”
温皓白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挂断了电话。
说起来,这位温家家主也是低调,姚淼在网上蹦跶了一圈,愣是没搜到一张他清晰的正脸照,原本还在“威逼利诱”庄青裁交出结婚证,结果男主角就赶着趟舞到了自己面前。
半个小时不到,黑色迈巴赫就停在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