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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牧将简连漪送到府门口,便回到了楚时渊的身边。
莫牧见楚时渊身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处理好了,松了一口气。楚时渊不会不将自己身上的伤放在心上,是他多虑了。
“我让你准备的谢礼,你给她了吗?”
楚时渊说道。
他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简连漪。
莫牧恭敬说道:“属下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将答谢礼给简小姐了。虽然简小姐说救大人,这次给大人解毒,不是想向大人讨要什么,但是属下坚持说这是大人的意思,简小姐最后还是收下了。”
说完,莫牧抬眸看了楚时渊一眼,见楚时渊手里拿着一个匣子。
他见过这个匣子,貌似是大人准备送给夫人的。这次也是因为这个匣子,大人才会受伤。
只是他想到先前在府门口发生的事情,大人还没来记得将匣子里的东西送给夫人,夫人便先对大人提了和离的事情。
莫牧不知怎的又想到了简连漪,这次大人受伤,简连漪表现得比沈笙卿还要关心楚时渊,楚母也一直很喜欢简连漪这个晚辈,若是楚时渊和沈笙卿真的和离了……
他毕竟只是一个护卫,莫牧没敢再想下去。沈笙卿现在毕竟还是首辅夫人,他见楚时渊似乎在因为沈笙卿今日提和离的事情伤神,宽慰道:“夫人应该也不是真心和大人和离,属下已经让人去打过招呼,暂时不会将放妻书给夫人。”
只要官府不将放妻书给沈笙卿,哪怕沈笙卿和楚时渊皆在和离书上签了字,沈笙卿暂时也无法和楚时渊正式和离。
楚时渊也觉得沈笙卿不是真心要和他和离,她从前说过那么多次喜欢他,怎么可能舍得和他和离?
他在南州时,特意买下这支簪子,也是希望她能别再因为之前的事情继续闹脾气了。
他之前的语气是重了一些,但是她也不应该因为他参加简连漪及笄宴的事情就没完没了,还想让楚母因为此事烦心。参加简连漪的及笄宴的事情,楚母之前就提起过,何必闹到要和离的地步?
只是她既然连和离都说出来了,还冲动地将和离书都交到官府去了。他还是要和她好好谈谈,像他之前在府门口对她说得那样,将她脑子里关于和离的想法都收回去。
“留意夫人的动向,若是夫人离开沈府了,通知我。”楚时渊冲莫牧说道。
之前他派去沈府接她回首辅府的人,连沈府的门都没能够进。今天沈笙卿又对他提了和离的事情,他若是直接去沈府见沈笙卿,以沈笙卿的脾性,她怕是不会见他。
闻言,莫牧反应过来,连忙恭敬地应了一声。
……
她和楚时渊提起和离时,楚时渊的态度,沈笙卿便知道官府那边不会痛快地判她和楚时渊和离了,但是听见楚时渊特意让人去官府那儿打了招呼,她的心中还是有些生气。
在沈府休息了一日,沈笙卿朝宁定长公主府上送了一张拜帖。
宁定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胞妹,曾经还和沈母十分交好。
长公主府的下人将沈笙卿引到宁定长公主的屋子,笑说道:“长公主,欣荣郡主来了。”
‘欣荣’是当初皇帝给沈笙卿的封号。
沈笙卿见长公主府的下人不是称呼她为‘首辅夫人’,这个现在令她十分抗拒的称呼,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些笑容。
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带她过来的下人,说道:“赏你了。”
下人见沈笙卿如此大方,一时间也是受宠若惊,宁定长公主虽然是一个和善的主子,但是她在长公主府干一辈子下人,也无法攒到如此多的钱啊。
“这是怎么了?跑到本宫的府上做散财童子?”
宁定长公主听见沈笙卿和下人的对话,笑盈盈地从内间走了出来。
沈笙卿冲宁定长公主福了福身,乖巧说道:“这不是长公主府的下人讨喜,笙卿一高兴,就随意赏了一点儿东西。”
对于沈家来说,最不缺的可能就是银钱了。而且她现在身中剧毒,就更不加银钱这些东西放在心上了。
宁定长公主也不在意沈笙卿赏给下人的银票,只是觉得今日的沈笙卿有些奇怪,笑说道:“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高兴?”
沈笙卿心说,最近还真没有什么值得她高兴的事情。
不过她暂时没有和宁定长公主说什么,沈笙卿将她带来的一个匣子递给宁安公主,温声说道:“笙卿随意绣着玩的,长公主不要嫌弃。”
宁定长公主将沈笙卿递过来的匣子打开,发现匣子里是一方绣着牡丹花的帕子。她将帕子从匣子里拿出来,眼眸里难掩诧异,说道:“你这哪里是绣着玩儿,绣娘都快要向你请教了。”
宁定长公主的眼眸里浮现几抹回忆,说道:“当初阿菱还和本宫说过,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女红,还说你随了她,让你拿起针线,跟要了你的命似的。什么时候,你的女红变得如此好了?”
宁定长公主口中的‘阿菱’指的是沈笙卿的母亲,沈菱是沈母的名字。
从前沈笙卿的女红是不好,和沈母一样,也不喜欢针线之类的。可是嫁给楚时渊之后,她尝试着给楚时渊绣各种东西,女红可不就越来越好了?
宁定长公主见沈笙卿突然变得异常沉默,她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一些,说道:“突然拜访本宫,还给本宫送亲手绣的帕子,这是对本宫有事相求?”
沈笙卿抿了抿唇,说道:“确实对长公主有事相求,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问问,太后娘娘什么时候回来。”
兴许是从前在楚时渊的面前温顺惯了,现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和楚时渊和离,楚时渊还不将她的意见当回事,她的脾气也上来了,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尽快将和楚时渊和离的事情处理好。
只是现在官府碍于楚时渊,不愿意判她和楚时渊和离,她之前送去官府的那份和离书也没了用处。她想了想,她若是想没有阻碍地和楚时渊和离,效仿沈母直接让皇帝或者太后下旨让她和楚时渊和离,是最好的。
只是如今皇帝信任楚时渊,想让皇帝同意让她和楚时渊和离,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她便想从太后入手。
宁定长公主说道:“母后前段时间去了崇国寺礼佛,本宫也不知道母后准备何时回来,你若是有事情找母后,本宫派人去崇国寺问问。”
沈笙卿也没想因为她和离的事情弄得大张旗鼓,她温声说道:“不必如此麻烦,太后娘娘回来后,长公主告知我一声即可。”
听见沈笙卿的话语,宁定长公主更加觉得今日的沈笙卿奇怪了,她说道:“你实话告诉本宫,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你找母后究竟是为了何事?”
因为她和沈母交好,自己又没有女儿,她的心里也有几分将沈笙卿当作自己的女儿的。沈笙卿之所以被皇帝破例册封为欣荣郡主,也有她的功劳。
沈笙卿倒是没想隐瞒宁定长公主,而且到时候她和楚时渊和离了,她想隐瞒都无法隐瞒。
沈笙卿将手放在宁定长公主的胳膊上,说道:“笙卿没想隐瞒长公主,只是我想和楚时渊和离,却遇到了阻碍,遂想求太后娘娘帮忙。”
沈笙卿口中‘阻碍’自然指的是楚时渊。
谁能想到被人称赞正直,风光霁月的楚时渊会对自己的夫人言而无信,甚至完全不相信自己夫人的话语呢。
宁定长公主到底非一般人,听见沈笙卿的话语,虽然也感到诧异,但是很快就镇静了下来,说道:“怎么会想和离了?楚时渊辜负了你?”
宁定长公主的心里还是偏向沈笙卿的,这会儿听见沈笙卿要和楚时渊的话语,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沈笙卿做了什么,而是楚时渊做了什么对不起沈笙卿的事情。
沈笙卿回想她和楚时渊这几年的夫妻生活,低下眉眼,缓缓说道:“我想和自己心爱的人情投意合,夫妻恩爱,一起白首,可是楚时渊给不了我。他不爱我,而且……”
“而且这首辅夫人也让人做得不痛快,还不如我只是欣荣郡主时痛快……”
从前她没有嫁给楚时渊时,虽然哪怕被皇帝册封为了‘欣荣郡主’,在别人的眼里还是一个商贾,可是她不用患得患失,去揣摩另一个人的喜好,不用去想他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她,也不用去想他和简连漪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虽然是商贾,可是沈家的钱都是她和沈母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甚至大燕的许多百姓都受过她和沈母的恩惠,她无愧于心,她可以潇洒地做她自己。嫁给楚时渊的这几年,她觉得她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毕竟是沈笙卿和楚时渊夫妻间的事情,有些事情,宁定长公主也不好开口,她没再多问,只是感叹道:“当初你难产,你和孩子只能够保一个,楚时渊那个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你。当初我还以为楚时渊看起来古板,不会怜香惜玉,心里却还是有你,你和楚时渊未必不能够长久地过下去,没想到还是……”
当初沈笙卿要嫁给楚时渊时,宁定长公主就和沈母感叹过,楚时渊虽然有经世之才,只要给他施展的机会,前途必不可限量,可是这样的人做夫君未必是好的,沈笙卿又一颗心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以后怕是有得伤心。
可是沈母却说,沈笙卿喜欢,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会阻拦,而且她自己婚姻不顺,更不应该阻拦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对自己的女儿有信心,相信假以时日楚时渊必能够看见沈笙卿的好。
如此,宁定长公主当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而且她的内心也是希望沈笙卿能够过得好的。
如今沈笙卿和楚时渊还是发展到了要和离的地步,宁定长公主不免唏嘘。
沈笙卿听见宁定长公主提起她当初难产的事情,不愿意多谈。她知道她和楚时渊膝下一直无子嗣,让她经常被人诟病,楚母都曾和她提起过子嗣的事情。
其实她和楚时渊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只是时运不济,她快生产时突闻沈母的噩耗,不仅没保住孩子,她自己也差点儿随沈母去了。
后来她养好了身子,却也落下了心结,这也是她和楚时渊之后没再有孩子的原因。
楚时渊当初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她,确实让人感动,只是沈笙卿没告诉宁定长公主,她失去孩子后,楚时渊经常早出晚归,没有朝政需要处理时,她也在府里看不见他的人,玉蔓还曾看见他和简连漪在一起,二人似乎神神秘秘地经常去一座宅院。
当初楚时渊和简连漪在一起干什么,沈笙卿现在也懒得知道了。
而且她和楚时渊没有孩子也有一个好处,最起码现在她和楚时渊和离了,不用因为孩子这个羁绊,再被迫和楚时渊相处。她和楚时渊和离,就真的只是她和楚时渊两个人的事情。
宁定长公主拍了拍沈笙卿的手,说道:“母后那儿,本宫会帮你留意,若是母后回来了,本宫会派人告知你。你也不用太烦心,到时候本宫陪你一起去见母后,若是母后不愿意,本宫帮你说服母后。”
得到宁定长公主的保证,沈笙卿的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感激说道:“多谢长公主。”
宁定长公主留沈笙卿在长公主府用了膳,直到过了未时,沈笙卿才从长公主府出来。
兴许是感受到宁定长公主真心实意的关心,沈笙卿的脸上的笑容一直未落下。只是等她走向她的马车,看见距离她的马车不远的颀长的身影时,她唇边的笑容迅速落了下来。
第14章
◎“我为难你?”◎
楚时渊今日是专门来见她的,沈笙卿走过来时,楚时渊自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
沈笙卿今日穿了一件颜色艳丽的石榴红色衣裙,发髻上簪着嵌珠宝花蝶金簪,雪肤乌发,娇艳欲滴的唇瓣上抹着上好的口脂,美好地让人沉迷。
不仅妆容精致,身上的衣裳和首饰也是难得的明艳,与他记忆里的她有很大的不同。
在楚时渊的记忆里,他很少看见沈笙卿打扮得如此张扬和高调。沈笙卿不仅对他的态度改变了,还闹着要和他和离,现在还改变了平时的穿衣,打扮习惯。
回过神来,楚时渊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袖子里他装着那支白玉兰花纹簪的匣子。他购买这支白玉兰花纹簪时,还觉得沈笙卿会喜欢这支簪子,但是现在沈笙卿改变了穿衣,打扮习惯,这支白玉兰花纹簪和沈笙卿现在的打扮倒是不怎么适配了。
不等楚时渊想更多,他便看见沈笙卿在看见他后,唇边的笑容落了下来,原本要往这边的脚甚至转了个弯。
“卿卿……”
见状,楚时渊快步朝沈笙卿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笙卿咬了咬唇,脚又转了个弯,便要躲开快行到她的面前的高大的身影。
“卿卿,为何不想见我?”
那双青靴最终还是停在了沈笙卿的面前,沈笙卿的去路也完全被楚时渊给堵住了。
楚时渊凝视着沈笙卿,因为刚才沈笙卿躲避他的举动,脸色也带上了几分冷意。
沈笙卿低垂着眉眼,没去看楚时渊,更没回答楚时渊的话语。
楚时渊见沈笙卿低着头,他能够看见她长密的眼睫颤抖着,让人心中痒痒的。想到他今日来见沈笙卿的目的,顿了顿,他缓和了语气,说道:“和离之事非同小可,你若是对我不满,应该等我回府了,与我好好详说。”
沈笙卿低着头,仍然没理会楚时渊。
楚时渊见沈笙卿始终不愿意开口,声音又不自觉冷了一些,他说道:“你这次趁我离京的时候,还将和离书交到了官府,让我的同僚都看笑话。你说的和离的话语,我当作没有听见,那封和离书……”
沈笙卿终于抬眸看向他,澄澈的眼眸直视楚时渊,说道:“我心系朝堂,恐无法给你想要的,你以后若是后悔,我亦不会阻止。”
沈笙卿重复的是当初楚时渊对她说过的话语。
楚时渊不依不饶,沈笙卿也没了耐心,她的脸上是对楚时渊的不耐烦和抵触,一字一句道:“大人身为首辅,深受皇上信任,理应成为百官的表率,却言而无信,为难一个女子,堪为君子?”
楚时渊记得从前沈笙卿喜欢声音软糯地唤她‘夫君’,尤其是在床榻间,她带着祈求在他的耳边说‘夫君,轻点儿’,湿漉漉的眼眸那样看着他,让人把持不住。可是现在她用特别疏离的‘大人’二字称呼她,脸上的神情比她的声音还要冷。
“我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