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别出心裁的爱美女子还另取鹅黄色的芥花加以点缀,看起来很是引人注目。
除不良于行的老人乘坐在轿舆上,大家多是慢慢地行走聊天。
在更开阔处,则有善于骑术的几位贵族公子骑在马上缓行交谈。
距离李桐枝安车不远的地方,五六名年幼的孩童大声欢笑着追逐一只蹴鞠球,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热闹景象。
并非她想象中独与贺凤影二人出游的场景。
却让她受踏青者们的喜悦感染,不禁微抬起唇角,嫣然而笑,走下安车。
柔软的青草拂过包裹在小腿外绸裤,小姑娘在贺凤影的指点下,微微仰首,望见碧蓝天空上飞着数只形状不同的风筝。
其中有一只剪裁如蝴蝶形状的鲜艳风筝被拉绳牵引向她的方向,越来越近。
贺凤影从亲随江浔手中接过铜制线轴,微笑向满心好奇的小姑娘问:“桐枝要来试一试吗?”
李桐枝没放过风筝。
虽然昨天恶补习俗,了解了踏青时或许会有人放风筝,但没想到自己能够亲自牵绳,所以没仔细看应当怎么放。
杏眸被点亮,可她有点犹豫自己放不好,忐忑地答道:“我不会... ...”
“那我们一同放吧。”贺凤影唤了她来到自己身前,递来一副提前准备好的丝质手套,轻声叮嘱:“你的手掌娇嫩,不要拉线拉得太紧,也不要太逆着感觉来,小心被线割伤。”
小姑娘学着他的动作,感受到自风筝线另一端传递而来的牵引力。
望着天空中翩飞的蝴蝶风筝,顺应力道收线或放线,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学会了放风筝技巧。
贺凤影看出她跃跃欲试想要更自由地放风筝,于是放开手,由着她欢快地牵风筝在周围小跑起来。
可惜的是她的体力不够好。
玩闹一阵,便轻喘息着回到贺凤影身边,停下了脚步问:“要将风筝收回来吗?”
贺凤影微扬眉。
一只纸糊的风筝,能给她提供快乐就已经实现价值,无需再费时间收回来了。
因此道:“听说放风筝有祈福的意味,剪断风筝线可以去除晦气,不如我们剪断风筝线以许愿祛病消灾吧。”
贺凤影的这个说法,李桐枝倒是也看到了。
只是要她现在剪断风筝线,由着风筝被风刮去不知什么地方,却很觉得可惜。
她有点纠结地抿起唇,注意到原本踢蹴鞠的孩童们都不知何时聚拢到自己身边,目露艳羡地看着自己牵着的风筝线。
“你们想要放风筝吗?”她见他们皆兴奋地点头,便问起贺凤影能不能把风筝转赠给孩子们。
是她会做出的事儿。
贺凤影有点无奈地含笑耸耸肩,示意由她做主就好,反正寓意都是人解释的。
李桐枝便依着自己的想法,把手中线轴送给孩子们中看着比较高大的一个拿着,听他们皆甜声道:“谢谢姐姐。”
其中还有一个高高兴兴捏着只寒燕的小女孩,为了谢她送风筝,把这个寒燕小装饰品当作礼物回赠给她。
寒燕其实就是用面粉捏出形,蒸熟后上色,插在酸枣树的针刺上。
赠给李桐枝这一只做工颇为粗糙,连燕子的眼睛都没有捏,只捏出两只翅膀,涂以黑背白腹。
丑丑的,胖乎乎一只,倒显出憨态可掬来,李桐枝很喜欢。
然后她在贺凤影的陪伴下,游览起京郊的景象。
赏花的同时,因她前段时间一直在帮着六皇姐绘画草药,倒也在野外辨认出许多具备不同功效的草药来,
于是小姑娘怀着点炫耀小情绪,向贺凤影把药效都说了一遍,还认真地教他应该如何辨认药材与普通野草的区别。
这些基础草药知识于贺凤影其实都是早就知道的常识。
但他故意装作不懂,扮演着一个勤学好问的学生,让她尽情享受了好一会儿当老师的授业快乐。
到将近午膳时分,贺凤影领着她回到忠义侯府。
浅用上一碗杏酪寒食粥,吃了两枚混合艾草特殊清香的艾果,李桐枝再度去看贺凤影的住处。
自膳厅前往他住处的路线倒是同上一次没有什么不同,可真到地方了,李桐枝才意识到贺凤影如何大改建设。
不仅是依着她选定的图纸吩咐工匠更改了房屋外形,他直接将整座院落的朝向都改了。
原该是院门的地方被砌死,在另一处重新开门。
连院落的坐北朝南都被整体设计着倾斜了角度。
虽然工匠巧妙地设计窗门位置,仍保持了屋内良好的采光,但整座院落的风格和忠义侯府就显得非常突兀不搭。
明了他改动缘由是为自己的小姑娘不好意思地问:“你这么改建,忠义侯没有意见吗?”
的确是有点意见。
单是在院内改也就算了,重新开新道路通向新院门,意味着原来那条路成为最终面对墙的死路。
坐在素舆上的忠义侯被仆人沿道路推着来到高大院墙前时,默默良久。
劝贺凤影把院门重新改回来行不通。
忠义侯只能吩咐人去寻找与铺设路面的石头颜色质地差不多的石头回来,另开一条通往现在院门的道路。
贺凤影略去父亲表现出的无奈不谈,笑言:“他还为我改建提供帮助了,怎么会有意见呢。”
现在他住处的样子与李桐枝噩梦中的场景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了。
小姑娘在贺凤影的邀请下,进入屋内瞧了瞧。
屋子收拾得很整齐,陈列其中的摆件多是皇上启私库赐予的宝物,每一件都价值非凡。
悬挂在墙上的书画也多是名家作品,唯独挂在正中最显眼的那一副画没有加盖印,大片宣纸画面上仅孤零零一朵粉色芍药花。
是李桐枝笔触尚且稚嫩时画出来的画。
她本来是在如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的宣纸上画出一朵芍药花,贺凤影为了装裱挂出来,又在上下接上了一长截纸,这才有了大片留白。
“你怎么把我的画挂在这么多名画中间啊。”
画技精进很多的李桐枝看自己以前的作品,能看出很多细节处都没有处理好。
再与旁边风格明显的大家作品一对照,不免脸红。
“我不会鉴赏,自然把最喜欢的画放在正中间。”贺凤影眼弯如月,道:“不如桐枝多给我画几幅,我就能把其他的都收起来,整面墙都挂你的画了。”
李桐枝被他哄着松口答应下来,休息了片刻后,听他道:“还有一处地方要带你去看看呢。”
他故作神秘地道:“你应当会喜欢我现在的设计。”
第26章
随贺凤影穿行游廊, 来到原本该是植种莲花的水塘处。
水塘被填了,土铺平整后看不出一点儿旧日痕迹。
贺凤影不知想了什么办法,移植来一颗枝干粗壮的梧桐树, 在树下用皮绳和打磨好的木板搭出一只精致的秋千。
墙边新支起的木架上则攀植几株常青藤, 起到美观效用的同时, 也能清新附近空气。
“寒食节有荡秋千的习俗。”
贺凤影握住编织好的皮绳使力拉了拉, 再度确认安全性,道:“你先前不是羡慕那几个小孩荡秋千吗, 不如来试试我给你搭的秋千合不合适?”
先前踏青回来时, 坐在安车上的李桐枝掀起马车帷帐,循一阵欢笑声,望见了道路旁有一小群孩子争着玩耍一只秋千。
那秋千简陋得甚至没有安上可供落座的木板, 单只有系成圆环的绳子,与李桐枝在书上看到的并不一样。
孩子们直接踩在绳子下端, 凭自身平衡荡起荡落,欢笑不断。
看起来就很危险,但看起来也很具乐趣。
是在后宫遵公主礼仪长大的小姑娘没有感受过的乐趣。
因此即便安车远远行出一段路, 她也仍依依不舍地探出小脑袋, 偷偷回望他们。
像是想要裁剪一段他们的欢乐, 折叠起来作为她自己的收藏, 以后就能凭想象在脑海复刻出类似的感受。
“被你发现了呀。”李桐枝轻将食指点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
没被他当场说破, 她还以为自己偷看得很隐蔽, 他骑马伴行在马车旁,所以没有发现呢。
贺凤影但笑不语。
之所以放弃与她共坐车厢内共度时光, 就是为了能在车外以最快速度应付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
抱这样的目的,自然得时时注意她, 不会错漏她的任何小动作。
李桐枝颇为贺凤影的提议心动。
可联想到方才见孩子们疯玩得连衣边都飞起,露出浅浅一层肚皮,又觉得不太好。
小姑娘雪腮润红,手掌轻压在自己腹部,语含不舍情绪地摇头道:“不了吧,这不太合规矩。”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在我这儿,能让你高兴就是标准。”
他温和地哄着她说:“秋千不会荡得很高,你穿的是琵琶袖长衣、绸裤和软底靴,不易漏风见光的。”
李桐枝眨眨眼,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让自己在出门时换上这一身装束了。
本以为是为踏青行动方便,原来连她荡秋千的顾虑都周全想到了。
再要拒绝就太辜负他的心意了。
小姑娘缓步行至秋千前。
由木板制成的秋千座仔细用棉织布厚厚包了几层,坐上去不会有不适感。
贺凤影为她重新戴好丝质手套,她握住左右两侧皮绳。
仅足尖还能触地,她紧张地绷紧小腿,有点慌张地抬眸去寻他的眼睛:“凤影,我... ...我其实还有些恐高。”
童年时遭欺凌遗留下的后遗症,单是看着他人荡秋千时没有发作。
可现在坐下了,想着一会儿得完全双足离地,她就禁不住心中发虚。
若是手上失力,抓不住皮绳,重重从高处摔下,一定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