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两人修复的结果应该是不分上下。
本着灭他人威风,长自己志气的原则,等散会的时候,季荞脸上带笑,胸有成竹地跟高奋斗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一定会输。”
高奋斗:“……”
师徒俩的语气腔调一模一样。
不过下班时季荞跟秦争鸣往博物馆外走,在博物馆里季荞一直没说话,推着自行车走在路上,季荞才说:“师父,我比不过高奋斗,最好的结果是平手。”
秦争鸣完全相信小徒弟,说:“你不是看我修过吗,你不是还记了笔记,我怎么修的你照样做一遍。”
季荞说:“可我没上过手。”
秦争鸣说:“那也比高奋斗强,我观察过高奋斗做文物修复,高奋斗狂妄自大,说是所有文物都能修,哪样都不精,水平还不如你。”
季荞说:“师父,你不能盲目乐观。”
你对你徒弟带有很浓厚的滤镜啊。
秦争鸣动嘴,给季荞讲了一些关键点,又说:“去修吧,你肯定比高奋斗强。”
季荞在脑子里把青铜豆修复了好几遍,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第53章
等凌霁下班, 季荞正坐在沙发上给橙橙边念书边等饭。
他马上从季荞的表情中看出她略有心事,于是挤坐在沙发边上等她念完书,问:“想什么呢?”
季荞一向是个心态特别轻松的人, 期末考试都没见她有什么压力。
季荞说:“我要跟博物馆的一个同事比赛修青铜豆,你知道我都没怎么上过手,我可能赢不了他,但我今天跟他吹牛说他一定是我手下败将。”
她觉得她是做了个没有压力的工作, 虽然要以考试的态度对待每一次文物修复, 但只要水平够高就不会有压力,但没想到才入职不久就遇到挑战。
本来凌霁还以为要开解她, 没想到这话题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好笑。
她的这种说话风格会让对方生气,但自己人就觉得好笑。
他忍着笑,温声说:“那咱以后能不能事先少说两句, 等赢了再吹牛。”
季荞笑道:“先吹牛打击对方,另外再过过嘴瘾, 赢不了也无所谓,我已经想好了,输了就约下次再战, 总有一天能我超过他。”
凌霁简直为她的这种心态感动, 鼓励她说:“胜不骄,败不馁,再接再厉。”
季荞说:“败不馁, 但赢了我肯定要怼他。”
凌霁想了想,有心想要提点她人际关系, 便问前因后果, 得知还有师父辈的恩怨,跟季荞的为人处世关系不大, 就说:“比赛不重要,输赢也不重要,好好提升自己的水平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
季荞点头:“嗯。”
——
留给季荞的缓冲学习时间压根就没有,如果多留点时间,她还能自己上手临阵磨枪,可是周二早上他们就开始比赛,她被迫赶鸭子上架。
在金属文物修复室里,每个人面前都是青铜豆碎片。
虽然是第一次由她独立操作,可季荞熟知各种流程,无非就是焊接、粘接、整形、补配、纹饰雕刻、作色做旧,觉得并没有什么难度。
他们从早上就开始修复一直到下午,季荞知道对手比她速度快,修复完了他的就来看季荞。
本来对方春风得意,可看着看着,脸色逐渐沉下来。
季荞说:“你挡了光,我都看不清了。”
高奋斗:“……”
等到傍晚把青铜豆修复完,季荞觉得自己高估了对方的水平,对方的修复能看出修复痕迹,而她的则精致精细得多,肉眼看不出。
以前逛博物馆,她最爱贴着玻璃仔细看,分析文物最开始是什么样子,经历了哪些修复。
这个年代很多人坚持的修复理念是“修旧如旧”,极少直接把碎片直接粘接起来让大家看原本的样子,讲究看不出修复痕迹。
不过季荞在后世博物馆倒是看到很多简单直接的粘接品。
馆长就想看热闹,他已经等了一天,见两人都已经完成,就组织大家投票,觉得谁修复得好就投票给谁。
最后季荞以压倒性优势赢了,高奋斗只得到了两票,季荞看对方脸黑得像锅底,可他还要保持风度,说:“季荞,恭喜你,你的修复水平真的很不错,是我轻敌了,没有太重视这次修复。”
他其实觉得自己挺丢脸,毫无异议地输给新人,他可是单位里公认的最优秀的年轻人,丢大脸了。
非常意外。
要是知道季荞会赢,他绝对不会跟她比赛。
秦争鸣完全不顾忌别人的眼光跟评价,众目睽睽之下就说:“我早就说季荞会赢。”
在秦争鸣灼灼目光的压力下,馆长把季荞一顿夸,说他们博物馆本来就在国内名列前茅,现在引入了优秀新人,更有前途有希望,以后一定会办的越来越好。
当然,秦争鸣对这套又大又空的说辞不满,眼看他给的压力越来越大,馆长只好接着夸季荞,并说老人也要再接再厉,在新人身上吸取优点,不要搞内讧,秦争鸣这才作罢。
同事现在都明白了,秦争鸣的徒弟当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不过季荞知道这时候同事都看着呢,她要格外谦虚,所以她一直保持谦逊的态度,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下班时,秦争鸣说:“你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就知道你能修复得很好,你肯定赢得了他。”
季荞说:“师父,是对方水平差了点,要不我根本赢不了。”
回家路上,季荞自行车骑得格外轻快,走到路口,橙橙正在路口跟果果还有木子一块儿玩。
季荞停车把他抱起来,说:“妈妈今天修文物比赛赢了。”
橙橙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小脸上都是笑,他并不能很好的理解是什么意思,但妈妈的兴奋之情传染了他,他也跟着高兴。
“妈妈赢了。”他很能制造气氛地欢呼,搂住季荞的脖子,亲妈妈的脸。
母子俩在路口等凌霁,贾瑞雪的嫂子站在家门口大声喊:“木子,还在外面野,你写不写作业!”
木子跟果果马上往家里跑去写作业。
等凌霁身影一出现,季荞已经迫不及待,等他走近停车终于马上告诉他这个消息。
“你太棒了,荞荞。”凌霁很惊喜地夸赞。他完全没有想到他能赢,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很多安慰鼓励她的话,但他现在不用说了。
“你太棒了,妈妈。”橙橙学着爸爸的语气,软和的小手拉着妈妈的大手仰着小脸说。
季荞觉得有孩子挺好,笑脸特别治愈。
凌霁把橙橙抱上自行车大梁,三人踏着斜阳一块回家。
他很感兴趣地问:“你是怎么赢的?”
季荞说:“只是常规修复,那个对手对青铜器修复的精细度要求没那么高。”
凌霁了然,知道她需要夸奖,于是又夸她。
——
比试完,双方当然都有话要说,吃完午饭,季荞故意走得慢,高奋斗从她身后跟上来,两人又往小路上走,高奋斗说:“季荞,想不到你水平可以,你可能真的有点天分。”
说别人有天分,自己会心里平衡一些。
“我如果把修复活儿做得精细一些,你未必赢得了我。”对方继续说。
季荞一点都没客气,说:“这是我第一次完整修青铜器你信吗,不是我水平可以,全靠你衬托,是你水平差了点。我觉得修完文物最好用肉眼看不出来,你没做到。如果说你有能力但仍做得粗糙的话,就是你不尊重历史。”
高奋斗:“……”
季荞可真能怼人啊。
季荞又自我检讨:“其实我不应该跟你比赛,你是前辈,又是咱博物馆修文物的全才,公认的最有能力跟前途的职工,结果却输了,我一个新人不应该跟前辈比赛。”
高奋斗:又怼。
通过这次比试,季荞明白一个道理,她真的要靠手艺吃饭,只有手艺好,才能像秦争鸣那样当大佬,才能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怼谁就怼谁。
她一定要尽快提高手艺,让自己成为大佬。
——
一个月以后,陈竟成约季荞跟凌朵吃饭,询问过她们想吃什么,把吃饭地点定在火锅店。
在夏天吃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出点汗会觉得很爽。
陈竟成在北城市外事办公室上班,要是安丽的大学学籍跟工作不被取消,她也在同一个单位。
三个人都进了工作岗位,聊的是各自的工作。
陈竟成说:“我现在到了工作岗位不多管闲事,毕竟我是新人,大多数都是前辈,但有人愿意帮忙我还是愿意帮,适应工作环境也快,在单位人缘还挺好的。”
凌朵知道这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笑道:“知道啦。”
就吃这顿饭来说,季荞觉得陈竟成的表现很好,点菜不抠搜,先让客人点菜,一直在涮菜,看她们杯子里的茶见底就给添上,非常得体周到。
季荞感觉他像一只忠厚的金毛大狗狗,跟平时的形象不太一样。
以前他是学生会主席,再加上爱管闲事,总有股不太好形容学生干部气质,总煞有介事的端着架子,但吃饭的时候他就只是很殷勤的服务人员。
吃完饭走出火锅店,季荞让凌朵去买几根雪糕,凌朵秒懂,知道季荞要跟陈竟成说话,于是跑去买雪糕。
季荞便跟陈竟成说:“以后你想请凌朵吃饭,不用带上我。”
她是笑着说的,语气极其和缓,不会给对方压力。
为了避免对方误会在鼓励他,季荞又说:“我不想给当电灯泡,你们也不方便说话。”
最重要是她不能保证别人的恋爱婚姻美满,她负不了责,才不想掺和其中,不想牵线搭桥。
陈竟成觉得季荞聪明,能理解他的意思,不过他说:“这次不单纯是想请凌朵,我确实也想请你吃饭。”
季荞毕竟是凌朵二嫂,陈竟成很想知道她的看法,以此来推断凌朵的想法,于是问:“季荞,在所有同学里面咱们认识得最早,你觉得我怎么样?”
季荞笑道:“我的看法不重要,凌朵怎么看才重要,你可以自己问她。”
她觉得陈竟成应该很喜欢凌朵,要不不会这么小心翼翼。
季荞觉得凌朵很不错,她成绩优秀,长得也俊俏,除了谈了次不靠谱的恋爱,也是挺可爱的姑娘。
“那凌朵觉得我怎么样?她对我印象有所改观,但好像总体上还是一般。”陈竟成说。
季荞说:“其实你可以自己问问凌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