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跟他关系挺好的吧。”
“……”
宋宜禾不太清楚黎思甜的用意,没有立马回答。但这反应落在对方眼中,就成了默认。
黎思甜叹气:“我是不太喜欢他的。”
宋宜禾:“为什么?”
黎思甜单手托腮:“我认识他蛮久了,反正就一直不太喜欢这个人。后来又发生了点儿别的事情,我就更讨厌他了。”
闻言,宋宜禾点了点头。
见她一直没有表露立场,黎思甜回忆起昨天看到的画面,忍不住开始怀疑:“你该不会是贺帆的新女朋友吧?”
“……”宋宜禾被吓得连连摆手,“我跟他不熟的,而且我都结婚了。”
“你结婚?”黎思甜这下更怀疑了,眼神连连扫过她的脸,“你怎么会这么早结婚啊。”
宋宜禾失笑,没有接话。
只是她看黎思甜似乎跟贺帆很熟悉,想到听说的那些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的小道消息,她撑着桌沿缓缓朝对方靠过去。
“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宋宜禾犹豫,“我听说他好像……家暴?”
“家暴应该不至于的。”黎思甜摇头,“但是的确很浪,女朋友都是按天换的。而且他又没结婚,哪儿来的家暴。”
听她这么一辟谣,宋宜禾心头始终悬挂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顺口回了一句:“但恋爱期间使用暴力不等同于家暴。”
“也是。”黎思甜说,“你怎么问这个?”
宋宜禾不好说自己差点跟对方结婚,只能随便扯了个谎:“我好奇嘛。”
“反正你跟他不熟,下次遇到的话,能躲远些就躲远些吧。”
“为什么这么说?”
“就……”黎思甜琢磨了下,“哎呀有些东西也不太好解释,你记着我的话就行了。”
宋宜禾笑笑:“记住了。”
黎思甜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想起什么,扭头欣赏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你对家暴这个词的定义,倒是还蛮高深的嘛。”
结束话题,黎思甜回到工位。
宋宜禾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话,笑意微凝,握着鼠标的手慢慢收紧,骨节泛白。
一时间脑中掠过无数片难以衔接的画面,唯一的共同点都是黑暗的、暴戾的。
意识到呼吸倏地变重,宋宜禾仓促地低下头努力调整情绪,拿过杯子喝了两口水,刺骨的凉意渗透进四肢。
知觉被唤醒,血液逐渐继续流动。
或许是因为黎思甜的那句话,又或者是昨晚睡眠不足,整个早上宋宜禾都在走神。
直到临近十一点。
国际部晨间的第一场例会结束,开会成员拿着笔记本纷纷回到工位。办公室热闹起来,并未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传入宋宜禾耳中。
“今天蓝总是杀疯了吗?简直可怕。”
“刚才她骂人的那段话你们谁有录下来,实在是太解气了,唐瑜都快被骂哭了。”
“你是傻子吗?她前脚被蓝总骂哭,后脚咱们就能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操……”
宋宜禾听了一耳朵闲话,手机响了声,她点开微信,是贺境时发来的消息。
贺境时:【下午?】
宋宜禾不明就里:【下午什么?】
贺境时:【来接你?】
今早两人没有见面,大概贺境时也发现昨晚行径令她很大程度的不自在了,这会儿的言辞能明显看出细微的小心翼翼。
只是他不用上班的吗?
如果特意来一趟,还不如她打车回去。
思及此,宋宜禾正要回复。
对面又接着发来一句。
贺境时:【顺路。】
宋宜禾弯唇:【好的。】
贺境时:【?】
贺境时:【好的是行还是不行。】
这么明显的意思都看不出来。
宋宜禾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想要趁机让自己上班多摸会儿鱼。
她兀自联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不久前还格外喧嚣的办公室安静下来。
直到小腿忽然被踢了下,宋宜禾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冷淡而不耐的眼里。
啪的一声。
两沓厚厚的稿纸被丢在桌面,震得宋宜禾的电脑屏幕都晃了晃,她下意识伸手扶住。
目光朝来人的工牌扫过。
姓名:唐瑜
职位:国际部副总编
“这是昨天投递的两份稿件,你按照国际出版规范跟进一下。”女人的声音仿若裹了层薄薄的冰霜,淡漠至极,“以及下周新书宣发文案,今天下班前交给我。”
“……”
霎时间,工位区域内一阵抽气声。
虽然在还没入职前,宋宜禾就有听学姐提起过眼前这位,哪怕是在整个江阳传媒,都大名鼎鼎的国际部唐副总编。
可时至此刻。
她听着女人的话,依旧有些回不过神。
坐在她正后方的女同事名叫周扬,忍不住帮忙说了句:“您这工作量,让咱们入行几年的老人,都不一定能在今天内做完吧。”
“国际部就这样。”唐瑜冷冷地朝她看过去,“既然没本事那为什么要入职?还不赶紧让开位置给有能力的人。”
有了周扬被怼在前,余下的人连唏嘘声都不敢再发出来,个个低着头如临大敌。
只是唐瑜显然没工夫搭理他们,眼下的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宋宜禾身上。
看着面前装订成册的稿纸,宋宜禾抬头看向她:“抱歉,我可能做不了这么多。”
唐瑜闻言,瞬间高挑起了眉头。
宋宜禾性格的确温和,也极其佛系,可这并不代表着就必须得被压着欺负。
无伤大雅的宿舍小打小闹她都可以接受,但刚入职就遭遇职场霸凌,宋宜禾觉得这不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想了想,她正要说话。
旁边的黎思甜轻拉了她一下:“主编,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呀?她是新入职的。”
“她不是宋宜禾吗?”
“……”
简单两句对话,让办公室里的人顿时都明白过来,这是指名道姓的故意欺压。
黎思甜错愕地张了张嘴。
宋宜禾缓缓抬眼,对上唐瑜那副略微熟悉的眉目,以及联想到这个姓氏,几乎在一秒之间,就猜到了前因后果。
低声笑了笑,她嗯了声。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拿过稿纸,宋宜禾放到一旁:“我知道了。”
大抵是没想到她会应下。
唐瑜眉心稍蹙,眼底划过一丝猝不及防,盯着她看了几秒,踩着小高跟离开。
“你疯了吧小宋。”黎思甜睁大了眼,拍拍稿纸,“这人典型在为难你啊。”
刚刚始终旁听的周扬也凑了过来:“就是说啊,你这才实习第二天……”
“没事儿。”宋宜禾抽来一本打开,“我能做多少就是多少,先试试吧。”
周扬随口安慰了几句。
等她回去,黎思甜才小声问:“或者你给我分一点点吧?我帮你。”
“一会儿你的工作就来了。”
像是为了印证宋宜禾的这句话,下午三点开第二场例会时,黎思甜被一起喊去帮忙,端茶倒水,打印文件。
直到开完会,她累到目光呆滞,坐着缓了将近半小时,才慢慢恢复。
临近下班,宋宜禾勉强看完四分之一。
见时间差不多了,已经有人陆续离开,她做了进度记号,而后关电脑,收拾包。
黎思甜被她这一系列动静惊到:“你这就要走了吗?那唐老妖呃……”像是看到什么,她话锋一转,“大要是没等到你的东西,肯定得被她骂的吧。”
可能是这反应太明显,宋宜禾只停了停拿钥匙的动作:“我之所以接受内推,就是因为这家公司禁止加班。”
“……”
宋宜禾转身,果然看到了唐瑜。
拎着小包走到她身边时,宋宜禾温和地笑了一笑,脚步未做任何停留。
一直到打完卡,走出公司大门,始终卡在她喉间不上不下的心惊胆战才终于消失。
今天出门前天就阴沉着,这会儿浓密的积雨云堆聚在上空,乌密的压迫感兜头落下。
宋宜禾走到路边,心不在焉地来着来来往往的车流,眼前却浮现出这么多年来,在宋家始终不动声色地挤压她的女人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