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也不知道什么脾气,总是特别喜欢粘亲娘。能抱得抱,实在抱不了能听见亲娘的声音也会安分不少,哭声都会小很多。
洗漱完,顾明月给自己抹完乳液,就拿起架子上的宝宝霜。这霜还是小家伙出生前闻酌给买的,沪市的牌子,等了好几天才买到了粉色草莓味的。
她想起之前闻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下,拧开盖子,给小家伙也涂了点。
抹白一点,回头亲爹看见了也待见。
“明月,你好了吗?”彭姨已经把饭端到桌上,见她给小家伙抹脸,小团子还知道闭眼,满脸的享受。
彭姨稀罕起来:“咱们齐齐可真俊啊。”
小家伙跟听懂了似的,蹬了蹬腿,喜欢被人围着,自己就又笑起来。
“怎么这么爱笑。”顾明月点了点他鼻子,声音都柔起来。
闻酌老是说她爱笑,可他们家里的人加起来都没有才几个月的小团子笑的次数多。
“爱笑了好,爱笑了有福。”彭姨帮忙收拾了下宝宝霜,原本想着放回洗漱间的架子上,可转念一想,过会儿要推着出去,就又给装到袋子里。
那么娇嫩的皮肤,可得好好爱惜些。
“明月,”彭姨早起吃过饭,伸手抱出来小家伙,抻了下尿布,转头问她,“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有没有什么想办的?”
“我生日?”
“对呀,11号,不你生日吗?”彭姨慈爱地看向她,“忙地一天天的,是不是都忘了?”
顾明月看了眼日历,原来生日是在7月11号。怪不得,穿来到现在都没过过生日。
先前□□件的时候,顾母跟她图省事都是填的当天月日。尤其是顾母,心虚地不行,只想草草办完了事。
“是有点忘了。”顾明月笑了下。
命运还真是神奇,竟然能这么巧?
因缘际会,倒是意外。
“我前几天和你钱大姐上街给你挑了个玉坠,是你钱大姐亲侄子的店,就在百货大楼对面的玉石坊。我瞧着他那个店也可大。”彭姨留心过,知道顾明月的首饰鲜有金银,都是各种她花花绿绿的宝石,“你先看看喜不喜欢?”
彭姨虽然接了顾明月跟闻酌每个月给的钱,但也都攒着给他们一家买成了东西。
“老板说让我先带回来看看,你要是不喜欢了还能给他换。”彭姨把藏在兜里的小盒子珍重地递过来,“你要是喜欢了,我明天就去请个师傅给你开开光,让你成天贴身带着。保平安!”
“好漂亮!”顾明月拿起来就着灯光看了下,质地通透,是件好货,钱大姐估计没忽悠彭姨,“姨,您眼光真好,挑的这个东西做工精细,花样漂亮,我特别喜欢。”
“你喜欢就好。”彭姨笑地眼角皱纹都现了出来,心里也跟着舒了一口气。
往年送礼物,彭姨总是提前送。就是怕之前二丫万一不喜欢了,还能有时间及时换个其他的。
“你现在有本事了,姨也帮不了你什么了,就希望你能天天吃好睡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行。”
彭姨的话朴素无华,顾明月却默了片刻。
一路长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曾经的长辈对她的期许是多挣钱,给家里建大房子,给哥哥弟弟攒钱娶媳妇。再后来,来到大城市,身边围绕的上级、下属和朋友,每次过生日也都会有hr或助理提醒,也会有很多人致电或短信,假意或真心。
但其实他们庆祝的都只是证件上的日期,顾明月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生了个丫头,父母也不在意。
她亲娘生了她没多久就下地干活,亲爹那时候白天忙着下地,夜里忙着打牌,想起来去大队部上户口也不知道是过了几天。
无非是个不受关注的日期,不会有人在乎,谁也不会多做回想。只要是能成功上了户口,最重要的是别耽误村里给他们家分土地。
不止是她,家里的姐妹都是这样的。小时候家里过生日的也只有家里哥哥弟弟,会给煮个鸡蛋,有时候还会买身衣服,再配双雪白的回力鞋。
她们几个姐妹都只能眼看着,偶尔能从中蹭半个鸡蛋,都觉得像是过年了一样高兴。也不是没有羡慕过,可亲娘会说“讨债鬼,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过生日?”或者“你们跟弟弟又不一样,弟弟以后都是要成为家里顶梁柱的,是家里面的大男人,你们是吗?吃白饭的家伙,就配搁家里面挑水下地,洗衣做饭,还不快滚去喂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种声音太强烈,饶是顾明月,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过生日是一种极其错误的浪费。从不配到不想,经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月痕迹,才让她从了个渴望一整颗鸡蛋的山里丫头一点点长成了与谁都能谈笑风生的顾明月。
“明月,高兴些。”彭姨坐在她旁边,笑着把汤往她面前推了推,“快吃吧。”
“嗳。”顾明月拿起勺子,又看向彭姨,似无意般多问了句,“姨,我真是11号生的吗?”
“当然了,你出生的那天还是个雨天,我跟你彭叔还去看过你。”彭姨抱着小家伙,认真回想,“那个时候我还挺着个大肚子,心里也着急,我肚里这个怎么一直都生不出来?”
结果,夜里就发动了,两个孩子也算生在了同一天。
顾明月喝汤,耐心地听彭姨讲那些过去的事,记忆也曾恍惚,透过原主,也好像看到了童年的她。
那么小,头发分叉,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件合适的衣服,却倔强地背个掉了漆的脏袋子,站在家里那间脏乱的厨房门口,门与灰蒙蒙的角落里甚至都还结了张蜘蛛网。
“那边的人要填生日,我到底是几号生的?”
“谁还能记得?你胡乱写个就行。”
“我要真的,”她望着那个叫妈妈的女人,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较真个什么劲儿,抿着嘴,挡在门口,“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生的?”
事隔经年,再回头,顾明月却想揉揉那个小女孩的小脑袋。
应当还是怕的吧,就要开始一个人的背井离乡,去到一个不知道离家到底有多远的城市。
从此往后,环顾四下,举目无亲。
所以,她执拗地站在门口,迟迟地想抓住些什么。
“随便什么时候,反正是7月,估摸不到月中,”月中有镇上的人来收粮收鸡鸭,顾母记那个记得清,赶着去院里水缸舀水做饭,伸手推了她一把,“赶快走,今天晚上家里没你的饭。”
也很奇怪,那个片段顾明月在外十几年都没想起来过。今天确是猛地蹦了出来,甚至还历历在目。
“明月,”彭姨说尽兴了,才又看向她,“今年你是不是要办一下,我看你去年给小闻过生日的时候都装饰的可好看了。”
彭姨显然很有兴趣,拿着奶瓶喂小家伙喝了点水,跃跃欲试。
“咱们今年也给你装扮装扮?”
“好呀。”
去年给闻酌过生日的时候,她都在想什么时候给自己也过个生日。不是证件上的生日,而是她自己的生日。从今年开始,她给自己在7月挑了个日子。
她和原主几乎无差。所以,那一天是原主的,是老天给的,也是她自己选的。
“咱们要好好地办一下。”
顾明月生平第一次给自己鼓弄生日会,并不避着闻酌。如今的她,早已有底气支撑自己一切的渴望。任何想要的东西都能依靠自己轻而易举的得到,不必依附其他。
她想到就办,吃过饭就跟彭姨一起推着小家伙出了门,去批发市场买了一批装饰品,顺带回商场拿了几份文件。
“后天的时间空出来,我休假一天。”顾明月安排付豪,“然后,麻烦你再帮我订个饭店,挑最好的,定三备一。”
她的朋友不多,但难保有商场其他人愿意来。
江市的饭点如果提前预定且不确定人数的话,一般都会跟老板说个大概说个数量,然后再多预备一桌或两桌,以防万一人坐不下。
付豪拿笔记下:“是,顾姐这需要跟饭馆备注宴会明目吗?”
顾明月眼睛亮亮:“生日宴。”
付豪脑子迅速过了遍,他之前接手过顾姐的证件,确定后天不是顾姐的生日。
也不是小王子的。
付豪了然一笑:“明白了,顾姐。”
——闻哥的生日。
沈因情商高人缘好,又因为他最近休假,所以他们几个年轻人经常聚到一起。
付豪心有成算,晚上跟沈因他们撸串的时候,特意选了个挨着阿伟的位置,闻哥周边几个人就他话好套。
付豪屈指拉开啤酒塑料罐,递到阿伟面前:“哥,喝酒。”
阿伟意外地看他一眼:“干啥啊?”
之前可没见付豪喊他喊那么顺嘴。差不多大的一帮子,个个还都是有点本事,当着顾姐闻哥面互相客气,但私底下谁也不服谁。
年轻气盛,有棱有角。
平日里见了也基本都是喊名字,有事求了才会喊声哥。
“这不后天是闻哥生日么,我想问问咱哥喜欢什么?”顾姐既然让他订桌了,那肯定是要办一场。
付豪不是个傻得,肯定要早做打算。
虽然顾姐可能不会请他,但付豪也得提前把礼物备上,就像张泽他们讨好顾姐一样,他也得讨好一下顾姐的枕边人。
“后天?”阿伟酒差点都没喷出来,“谁?谁生日?”
他哥虽然生日也快了,但绝对不是后天。而且他哥最烦的就是过生日!也不可能会大办。往年他哥生日前的一星期,他们几个走路都得踮个脚,生怕触了霉头!
自打跟了闻酌,阿伟哪怕是记不住自己的生日,都不会忘了他哥的。
“不是闻哥的生日?”付豪手指摩擦塑料杯,不大相信。
“绝不可能。”阿伟斩钉截铁。
空气都有一瞬安静。
“会不会是顾姐的?”对面的张泽听他们争执完,静静补了句。
“应该不是,日子对不上。”
而且付豪也没见过给自己办生日宴的。那时候也不怎么流行过生日,自己的话基本都是敷衍过去了,应当不会这么大张旗鼓。
但那是顾姐…
“可能是我想多了,或许是客户。”付豪举杯,轻巧揭过,“来,咱们继续。”
一行人面上热闹,可背过身个个都是人精,心里各有心思。所以,那天饭也散的也特别早,除了席间一直傻乎乎往串上加辣的阿伟,基本没人愿意再续一摊。
各自回家。
晚上回到家的顾明月也没闲着,趁小家伙睡觉,跟彭姨一起鼓弄着气球,落地放了一屋子。
闻酌是临时跑了趟长途,回来的时候都有些无处下脚,满地都是各色气球。
“做什么呢?”
估摸着是顾明月辛苦弄得,他虽不懂,也没敢乱踩,弯腰抱起了个,随时搁到凳子上后,才开始放包换鞋。
“装扮家里呀!”顾明月跟他展示,“这些一会儿都是要贴在墙上的。”
要不是家里实在是太私密,而且还有个怕惊的小团子,顾明月都打算请人来弄了。
“看看我跟彭姨弄的这么样?好不好看?”她领着闻酌大概转了下她的半成品。
闻酌总觉得这种彩带与气球齐飞的场景倍感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