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活得太过一板一眼, 好像永远没有放松的时候。
有时候想想, 也觉得他的确很累。
大家族的继承人和普通富二代还是有区别的。他承载着更多的期望,无数双眼睛盯着, 一点错也不能出。
从小接受最苛刻的教育, 私生活和个人爱好全都受到束缚。
这也是他古板严肃的原因所在。
周屹川有过童年吗?
姜邈努力回想,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好像从她认识他起, 他就一直像个小大人。
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内敛。
不得不说,这样严格的教育下,他的确没有辜负任何人的期望。
成为了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人。
姜邈总觉得在美国的那几年像是她做过的一场,有些虚幻的梦。
因为不想一个人住, 所以她找了一个室友。
某天晚上室友未经她允许,擅自将男朋友带来。
对方是个形容枯槁的男人,留一头毛躁黄发, 黑眼圈很深。
来美国也有段时间了,姜邈潜意识里觉得, 他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那天突然心很慌,莫名其妙的,她将电话拨给周屹川。
她在美国也认识了不少朋友,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个想起的,总是周屹川。
已经是深夜,以这人的良好作息,这个点恐怕早就睡下。
所以姜邈不确定他会不会接。
铃声响至一半,在她放弃,打算挂断之时,那边终于接通。
男人轻微沙哑的声音,带着刚醒的疲惫。
“怎么了?”
他没有被吵醒的恼怒,更没有不耐烦。
只是轻声问她怎么了。
姜邈知道,这是他的教养使然,与旁的无关。无论给他打电话的是谁,他都会一视同仁。
姜邈莫名眼眶有些发热。
周屹川的普通话很标准。但来美国之后,唯独和姜邈说话,他那口儿化音就特别明显。
大概是在异国他乡听到亲切的口音有些感慨,姜邈在心里这么劝慰自己。
她说:“你现在有空吗,我有点怕。”
沉默持续了几秒。
周屹川只是“嗯”了一声,就没再说别的。
电话挂断了,姜邈坐在沙发上,心里拿不准他那句不咸不淡的“嗯”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隔壁的房间开始争吵,果然如姜邈预感的那样,室友的男友不是什么好人。
不时有砸东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伴随着男人的怒骂。
姜邈不放心,想过去察看情况。
可是恐惧令她挪不动脚。她就这么站在那里,全身都在发抖。
她报了警,可警察没那么快过来。
现在应该做点什么的,她应该做点什么的。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还是开车赶过来的周屹川将这一切处理好。
室友的男友是个瘾君子,为了钱和室友起了争执。
室友只是额头蹭破了点皮。如果不是周屹川,可能就不止是额头破皮这么简单了。
警察局外,做完笔录的姜邈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
周屹川递给她一杯水:“还好吗?”
她点头,茫然地接过:“还好。”
然后周屹川就不说话了。
她这副模样,一看就是被吓到了。
他自己手里也有一杯水,喝了一口后,语气平淡的给她提建议,“今天先去我那吧。”
姜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好意。
这么一闹,她也不敢再回去了。
周屹川开着车带她回了自己的住所。
他一个人住,屋子却异常整洁,连沙发都看不出一丝褶皱。
姜邈看了都自愧弗如。
周屹川收拾出一间客房来,就在姜邈准备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去时,他指了指隔壁:“你去我房间吧。这里太久没住人,有些发潮。”
姜邈还不至于厚脸皮至此,做客别人家,还霸占别人的卧室。
“不用,我住这里就可以。”
在她正要进去的时候,周屹川一言不发的将房门关上。
姜邈愣了一下,抬眸看他。
这人不喜欢将话重复,所以都是直接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便是他当下的态度,住客厅,还是住他的卧室。她只有这两个选择。
姜邈抿了下唇,最终还是转身去了他的卧室。
算了。
她在心里宽慰自己,谁让这是他家,今天就听他的吧。
房内同样整洁,任何东西都放在它们该出现的地方。
床上有睡过的痕迹。
姜邈想起他接通电话时,还带着困意的声音。
突然有点愧疚。
他半夜睡到一半被吵醒,还将自己的卧室也让了出来。
不管是从哪方面出发,她都该和他道一声谢。
从房间出来,找到周屹川,又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周屹川看懂她的欲言又止,却会错了意:“床单和被子都是今天刚换的。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再......”
姜邈摇头:“不是这个。”
周屹川停下,等她说完。
她深呼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那声谢还是说不出口。
“我......有点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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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屹川在厨房给她做饭,姜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很快饭就做好了,姜邈递给他一双筷子,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吃。
他开了一罐刚从冰箱拿出来的酒,摇了摇头:“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姜邈也就不再勉强,自己一个人独自享用起那份美食。
她和周屹川虽然都在美国留学,可两人交集很少。
留学生也是分阶层等级的。
不管在哪里,周屹川和自己始终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他在高处,在她需要仰望才能看到的地方。可她从来不愿意仰望。
即使这样,他们也依旧会有所交集。
所以,是他朝下走了吗?
姜邈摇头,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喝了一口汤后,心情又低落下来。
晚上本来就容易多愁善感,更别提发生了今晚这样的事情。
看到周屹川手边的啤酒,她居然伸手也拿了一罐。
周屹川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阻止。
姜邈的酒量一直都很差,喝了半罐就趴下了。
醉醺醺的胡言乱语。
“你一定很讨厌我吧,连我都讨厌我自己。”
周屹川把她从桌子上扶起来,听见她的话后,手上动作微顿。
她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周屹川,在你心里,我是个怎样的人?”
姜邈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再然后,她双脚离地,仿佛腾空了一般。
低沉而平缓的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