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矛盾像一条细细的纽带,让他们的关系几次濒临决裂,最终又缓缓愈合。
他扶额下意识地苦笑了一下,眼里的柔情和排斥反复交织,这样复杂的神态让关欣有些紧张地后退了一步,她蹙起了眉,脑子里又开始冒出奇怪的设想,打了个寒战警告:“你笑什么?你该不会……另有目的吧?”
萧千夜一秒钟就恢复了冷漠,用一种嫌弃的目光看着关欣:“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咱俩一拍两散,免得在这里猜来猜去浪费时间。”
“等等,等等!”关欣连忙按住真的起身就准备丢下他的男人,虽然立刻就触电一般再次甩开了他,还是好声好气的笑了一笑,“我刚才说了穴脉我不会解,但是止痛我还是有办法的,就在不远处的药堂里,青云门是有名有姓的大宗门,门下弟子都是以惩恶扬善、替天行道为己任的,太曦列岛这么大,武林势力又复杂,出门在外难免会受伤,如果不能及时就医就会很危险,所以这种药可以暂且封住伤病带来的疼痛感,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找大夫,甚至是千里迢迢回来治疗。”
“真的?”萧千夜果然起了兴趣,他几次精神眩晕都是因为身体承担不了法术印记转移的剧痛,关欣点点头,想了想还是犹豫起来,担心地道,“不过药堂很早以前就被修罗场占领了,我不敢保证药有没有被他们动过手脚,而且这种药只是暂时封住伤势不会恶化,同时封住对疼痛的感知力,并不是真的能治病疗伤,我是看你脸色这么差,刚才还忽然失去了意识,所以才提议给你试一试。”
萧千夜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了:“带路,先找药。”
关欣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推门走了出去,门外就是行迹疯魔的修罗场杀手,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开始相互厮杀,那些行尸走肉般的人即使满身伤痕依然亢奋地扭打在一起,血腥味混合着青云门和煦的微风吹过两人的脸颊,这种极端违和的场面让关欣忍不住全身一颤,忽然肺腑作呕嘴里泛起酸水,萧千夜也不浪费时间,找着她手指的方向一路清扫过去。
药堂已经被修罗场改得面目全非,关欣也是又嫌弃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再三确认:“你说那个黑市的卖药郎手上有很多古怪的药材是吧?那可能青云门的药堂也有他的杰作,这种药我看别人吃过,好像、大概、也许……至少表面看只要治疗及时就不会有什么副作用,虽然我很担心你会忽然昏过去,那样倒霉的人是我,但是、但是、但是……”
她一连说了三个“但是”,还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急得在原地绞手,萧千夜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紧张,他默默地观察着周围,一丝复杂的神色不经意间爬上了眉梢,药堂两侧的高大柜架上陈列着不少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些他能认出来是出自妖兽的躯干和内脏,有些则是些功效不明的奇花异草,还有更多无法形容、只一眼就让人极为不适的东西,想起解朝秀的身份,怎么想他都觉得这地方确实和那家伙脱不了干系。
他再次抬手按住额头,闭目深吸一口气,更加坚定地开口:“把药找出来给我。”
关欣只能照做将药盒拿了过来,萧千夜一把夺过,打开之后里面是一颗淡红色的药丸,他拿起来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他不是大夫,根本不能判断这东西到底有没有其它副作用,但现在只要能封住他身上越演越烈的疼痛,哪怕手里拿的真的是一颗毒药他也不在乎,他的目光在一点点凝滞,二话不说直接吞了下去。
解朝秀不是善类,他不能出任何的差池,这一次让他跑了,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揪出这家伙的尾巴!
山海集,六欲顶,天工坊,别云间,他能做的都已经竭尽全力的去做了,解朝秀,是这段持久战的终点,除此之外,他唯一的敌人就只剩来自神界的逃犯——破军。
阿潇……她在那么拼命地为铲除破军而努力,自己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她铲除潜在的隐患。
关欣被他的动作吓得脸都白了,有心虚更有后悔——她明明知道药堂早就被修罗场控制,里面的药物也是千奇百怪,连她自己这么多年都谨慎的原理不敢乱碰,可还是为了保全自己自私的提醒他有药物可以压制伤痛,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想都没想就过来了,甚至露出了一种让她极为困惑的期待,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迫不及待的吃了下去。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她不明白这其中深意,只是眼前人那样孤注一掷、甚至破釜沉舟的坚韧神态让她隐隐感到眼眶微微一润,有莫名的眼光在眼角轻轻闪烁了一刹。
第1239章:现身
萧千夜在药堂稍微等了一会感受着身体的反应,果然这服药如关欣所言的那样开始让困扰他多时的疼痛感消失,也让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他握紧手里的长剑再松开,并未有丝毫的不适,但是相比他的淡然,关欣则几次紧张的咽沫,小心翼翼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对劲?你可千万记住一定要及时找大夫啊,千万记住有病就去治,有伤就去养,别死撑着,拖着拖着就拖成大事了。”
“嗯。”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了进去,随口敷衍了一句后就果断推开了门,又对关欣叮嘱,“你跟着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哦……”关欣虽然心中没底,好歹也是在修罗场把持的青云门摸爬滚打多年,这点临危受命的勇气劲还是有的,她回忆着萧千夜之前教过的动作模仿了一下,果然她的手腕轻轻一动,掌下红色的长剑里就有一股剑气迸射而出,搅动着冰雪和火焰撩拨出奇妙的幻象。
“哇……好漂亮啊。”还是被眼前的画面惊得一时无语,关欣下意识地吐出一句赞美,她看见自己的红色长裙在烈风中舞动,长发拂过脸颊,一瞬间把她拉回到十六岁那个爱漂亮、爱幻想的年龄。
萧千夜先是垂眸一笑,只是稍微顿步等了她一会,熟悉的一幕并没有让他的心头掀起多少涟漪,反而让他更加担心地往高空又凝视了一眼。
关欣暗暗好奇,仿佛是一种习惯,他已经几度做过这种抬眸看天的动作,每一次的眼神都格外的哀伤。
不知道为什么,她难过地低下头去不敢看他,有些奇怪的胡思乱想——她是门主收养的孤儿,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全部离世了,涯光师父抱着她坐在青云门的山峰上,温柔和蔼地告诉她人去世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注视着活着的亲人,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每次她倍感煎熬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抬头看一看璀璨的夜空,那些静谧的星光仿佛真的有种神奇的力量,能让她重新鼓起勇气,继续一往无前。
想到这里,关欣鬼使神差地深吸一口气,按照自己脑子里乱猜的假设,极为认真地安慰:“你不要太伤心了,她会保佑你的。”
“什么?”萧千夜被她莫名其妙的话搅得一头雾水,关欣指了指天空,努力露出一个明朗的笑,“涯光师父说人去世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所以她肯定也在看着你,一定会保佑你的。”
萧千夜面无表情地听着这句友善的安慰,用同样波澜不惊的语调反问:“谁告诉你她死了?”
“啊?”这下反倒是关欣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头皮发麻地小声嘀咕,“可你一直抬头看天啊,难道不是……不是因为在怀念她吗?”
“把你这些胡思乱想的功夫放在正事上,指不定现在你已经是青云门的掌门了。”萧千夜没好气地冷嘲了一句,关欣的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语无伦次地解释,“你别生气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咒她的,我错了,真的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乱猜你的事情了。”
萧千夜显然也不想继续这个让他心烦意乱的话题,他指了指对方手里的长剑主动提醒:“你不能控制它幻化的风势、雪花和红梅,但风雪红梅只要出剑就会产生这种幻境,所以不需要你特意学习,至于七转剑式的剑气、剑路,我都会帮你掩饰。”
“嗯,我记住了。”关欣也借驴下坡赶紧认真点头,手腕有节奏地转动起来。
萧千夜配合着她的动作,自己手里的武器其实也在刚才那一刹那同时连续转动了角度,关欣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反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心一横坚定地点了头,两人从药堂一路清扫着失控的修罗场杀手,再次回到会议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青云门的夜风比白天稍显凛冽,带着散不去的血腥味一阵一阵灌入两人口鼻,引得关欣喉间一酸,险些吐了出来。
萧千夜淡定的看着身边的女人,虽然功夫还可以,毕竟只是个普通女人,他也不能勉强对方真的有足够的精力体力和他一起斩杀敌人,他暂缓了脚步不动声色捏合五指,风势越强,点苍穹之术的风灵传来的喃语越多,但那个隐于暗处的人始终不见踪影,心知这种事情不能急,萧千夜索性指了指旁边的花坛示意关欣休息一会,又道:“你还好吧?只是让你装装样子跟着我就行了,没必要真的和我一起杀人。”
“我好歹也是青云门的正式弟子!如果连杀了这群狗贼的力量都没有,还谈什么振兴师门?”生怕他看不起,关欣赶忙挺直腰杆深呼吸平复了心跳,萧千夜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自己反倒主动坐下来休息了一会,他默默看着这一路厮杀过后留下的遍地尸体,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问道,“我刚到青云门的时候还看见不少穿着弟子服饰的人,怎么这会一个都没遇到,全部都是修罗场的杀手了?”
关欣这才反应过来,但她脸上的神态却是喜忧参半的:“青云门虽然被修罗场控制了很久,其实还是有很多像我一样资质平庸的人没有被他们选中去帝都进修,这一部分的弟子虽然会按时吃药强化身体,也被洗脑得很厉害,但他们本心并不坏,应该是察觉到修罗场这群杀手的反常躲起来了,你下手的时候一定看清楚,修罗场的人有统一的服饰,身上还有特殊的标志,你千万不要滥杀无辜啊!”
萧千夜温和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地回答:“我当然不会杀他们,你不是还在做梦重振师门吗?杀光了你怎么重建青云门,一个一个招人又累又麻烦。”
被他忽然调侃了一句,关欣的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红润起来,想了想才小声的提议:“要不我们往北峰走吧,藏书楼在那边,因为收藏着很多珍贵的典籍所以特别特别牢固,如果他们真的是被迫躲了起来,我觉得那里应该是最佳的选择,那边的玄冥鳞甲被黄琮拿走之后气候就变得特别恶劣,山路也变得格外险峻,而修罗场的杀手们精神已经失控了,他们肯定过不去。”
萧千夜迟疑了一刹,毕竟他的目的只是引出解朝秀,至于青云门的事情,能做个顺手人情帮忙就帮一下,太麻烦他其实也不想浪费时间插手。
关欣一秒就看出来他的想法,不等他回话就毫不犹豫地服软哀求:“反正都是要把修罗场的人清理干净,先去北峰,如果你要找的人还不现身,我再跟你去其他地方好不好?”
“我也不是来帮你铲除这群杀手的……”萧千夜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瞥见对方双手合十一脸谄媚地冲自己咧嘴尬笑,只能嫌弃的啧啧舌提剑而起,找了个理由回道,“也行,北峰天气恶劣更适合隐藏,也许他会放松戒备。”
两人当即往北峰走去,或许受到气候的影响,这边的天色也昏暗了不少,刚才在会议厅还能看到漫天的繁星,这会只有星星点点朦胧的光影隐约浮动,雪峰之巅的寒风宛如一柄柄看不见的尖刀,只是吹过身体都会让人有割裂的剧痛,山路已经完全被大雪覆盖,稍微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坠入万丈悬崖,万万没想到失去玄冥鳞甲的北峰会比预计中的恶劣这么多,关欣咬牙坚持着走在前面,萧千夜则在后方以剑光照明。
走了不知多久,一只风灵毫无预兆地停在萧千夜的肩头,精灵的喃语低低传入耳中,带着让他瞬间清醒的力量,毫不犹豫地低呵:“关……阿潇,阿潇!”
关欣正在顶风前进,一时也没想起来这两个字是在喊她,只是一个人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整个北峰的光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遮住,刚才还能勉强借着剑光看清楚脚下的路,这会突兀地眼前一片漆黑,关欣木愣地环视了一圈,周身刺骨的寒风怎么忽然间消失不见了,她这才想起来身后的人,赶忙回头想去找他。
然而她的背后竟然什么也没有,关欣惊诧地揉了揉眼睛,以为是精神过度紧张产生了幻觉,然而再等她定睛细看,她发现自己诡异的站在一片平坦的空地上,雪山、烈风和悬崖都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空茫。
“那个……公子?”关欣吓得背后冷汗直冒,想喊他名字的时候才发现这么久了自己只顾着八卦人家那点不知道的是不是真的存在的感情纠纷,竟然连对方叫什么她都一无所知!
然而也是在她这句话脱口的一瞬间,虚空中似乎有什么锋芒的光明灭不定的闪烁了一刹,解朝秀原本已经准备动手直接从幻境里带走这个女人,这才终于发现自己暗中跟了半天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但这个人根本不是云潇!
被骗了?解朝秀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萧千夜的剑气已经搅碎了他缔造的结界,迅如疾电的剑凶险地逼着他暴露了踪迹,然后反手将惊魂未定的女人一把护在了身后。
第1240章:渊源
寒风四起的青云门北峰,那张噩梦一般的脸终于再一次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底,一瞬间将过去全部哀伤的碎片拼凑成完整的画面,让他每一次出剑都带着凶悍的神力,逼得解朝秀不停后退,最后只能大跳掠到了半空中。
两人针锋相对地互望着彼此,各自眼底都有难以言表的情绪。
解朝秀其实比萧千夜更为震惊,他虽然是特殊的无根之人,可以如浮萍一般自由游走万千流岛,但并没有上天界那样厉害的光化之术,为了能让自己安全撤离帝都城,他干脆连这些年私交不错的苍礼都直接出卖了,再从千里之外的望舒城来到霞烟山脉,他也是找了好一会才发现了萧千夜的踪迹,那个人在青云门的主峰上,和身边的女人一起清扫着失控的修罗场杀手,但是距离过于遥远,自己也不敢轻易靠近。
解朝秀往后退开,借着暴风雪躲避对方锋芒的剑气,螺洲湾一战虽说是濒临他病发的时辰,但平心而论,就算没有卡在那个特殊的时间点,他和萧千夜动手也没有多少胜算,所以他理所当然地选择了静观其变,太曦列岛发生这么多事情,政权更迭局势复杂,军队、宗门还有普通百姓,各种势力交织在一起难解难分,萧千夜或许会出于安全考虑而选择不带着云潇,
距离萧千夜第一次现身一晃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这期间苍天部并没有发现半点关于云潇的消息,似乎也证明了他的猜测应该是对的,但是三千年毫无头绪的找寻终于在她的身上有了希望,他怎么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宁愿冒险也要亲自过来看一眼,他看着两人并肩杀敌,熟悉的火焰气息顺着风撩拨着他的心绪,然后又看着两人忽然调转了方向,似乎是要前往北峰的藏书楼。
正是这个看着有些奇怪的举动让他一瞬间放下了戒备心,甚至荡起了强烈的期盼,在龙傅的天都夜宴上,那个女人虽然误以为他是想仙人跳,还是傻乎乎地愿意出手相助,试图让他迷途知返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而现在青云门的幸存弟子确实是借着北峰糟糕的气候堵住了修罗场的围剿,眼下全部躲在藏书楼里等待救援,以她那样的性格,即使那些人是咎由自取,她肯定还是会尽全力的救人。
他知道萧千夜是一个不怎么擅长法术的人,北峰恶劣的环境对他而言也是天赐的良机,他应该是有把握直接出手带走这个女人,然后在他破坏结界之前成功脱身的,然而让他最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女人在结界里脱口叫出了一句“公子”,让他原本还亢奋的情绪一瞬间降至冰点——不是她!这个手持风雪红梅一直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出招收剑都是昆仑武学的女人,根本不是云潇!
“呵呵……被算计了呢。”解朝秀自嘲地笑了笑,远远看着山巅上那个持剑而立的男人,看着那双充斥着憎恶的眼睛,让他后背情不自禁地一紧,不由叹了口气,淡淡挖苦,“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呢?冤有头债有主,我说了,我和你恨的那个人并无深交,想找云潇也不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是希望她能治好我的病,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萧千夜不置可否地冷哼,“一个行踪成谜的黑市卖药郎,以一己之力在各个流岛掀起腥风血雨,现在告诉我找她只是为了看病?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信你吧。”
“为什么不信我?”解朝秀是真的有些奇怪,黑眸在风雪下闪动着异样的光,困惑不解地追问,“我们之间并没有利益纠纷,如果公子不介意的话,我甚至很愿意和你们做朋友。”
“可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做朋友。”萧千夜斩钉截铁的回答,解朝秀笑了笑,不知怎么心念一转,还是点了点头,“也是,公子出身优越,那样富裕的家境自然不会和我这种混迹黑市的人做朋友,可你身边那位姑娘是真的很善良了,换成她的话应该会帮我吧?我至今都记得她拉着我的手腕,语重心长地叮嘱我以后别干这一行了,说黑市到底不是安身立命的地方,你还年轻别越陷越深,呵呵……真是个美丽又心善的姑娘啊,难怪你们会为了她闹得不欢而散。”
萧千夜的心里竟是隐隐作痛,低道:“死了那条心吧,她不会救你的。”
“为什么不会?”解朝秀再次反问,似乎是真的打算和他和睦相处,“我又没有做过什么得罪你们的事情,如果硬要说其他人,比如辛十娘、比如龙傅,那也是人家主动找我求药,辛十娘是为了报复她那个忘恩负义的丈夫,龙傅则是为了驯服巨鳌赚取巨额的金钱,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买卖,我满足了他们的欲望,实现了他们的梦想。”
“那别云间呢?”听着这些义正言辞的话,萧千夜冷笑质问,“如果说他们两个是为了一己之私,最后得到报应的也是自己,那大宗主呢?太曦皇朝的军队是被你的药物控制了吧,大宗主一没有给你封官加爵,二没有赏赐你金银珠宝,你又是为什么帮他?这座流岛是《海外东经》记载最大的一座,单是军队的规模就抵得上其它流岛一整个国家的人口,给他配药应该花费不少吧?这种赔本的买卖,一个常年混迹黑市的人怎么会不算账?”
解朝秀不为所动地笑着,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波澜不惊地回答:“因为无聊,呵呵,等公子活到我这般年纪的时候就会明白了,为人处世哪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累不累啊。”
“年纪……”萧千夜意味深长地重复这两个字,扯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你是无根之人吧,抚仙故里的白水之下,那只失踪的浮游王和你究竟有何关系?”
解朝秀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半晌才道:“浮游王……现存的无根之人应该没有人知道这个传说了,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从一位比你更加古老的无根之人口中。”萧千夜并未直接明说,但解朝秀已经在这一刻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很多年前我去过一次飞垣,那是因为我听到一些古老的传说,那里的皇室是上天界日月双神的后裔,他们留下的唯一子嗣建立了辉煌的皇朝,而那位开国皇帝的结发妻子也是无根之人,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开国皇后所生活的年代,白水之下的浮游王一定还是活着的,或许她能知道关于浮游王的秘密,能治好我身上困扰三千年的诅咒也不一定?于是我满怀期待地去了飞垣,可惜、可惜我找遍那片荒漠,最终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说到这里,他遗憾地垂下了眼眸,眼底深处掠过了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喃喃又道:“那件事之后我就把飞垣放在了心上,一边继续找寻治病的方法,一边也在留心那边的动静,直到有一天,我认识了一个叫高成川的男人,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禁军总督,正好他的暗部也在研究一些功效古怪的药,于是我和他有了一段时间的合作,除去各种各样的试药,最让我感兴趣的就是他手里那些试体了,飞垣是个百灵魅生的国度,他真的创造出来一些很厉害的‘怪物’,当然也包括了你最恨的那个人。”
解朝秀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一眼对方,而萧千夜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他也看不穿对方现在真实的情绪,索性一五一十地说起了过去:“不过我和他的合作也仅限于此,他似乎在密谋一些不可告人的计划,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既然他也没有开国皇后的线索,我很快就又离开了飞垣,但我是真的没有想到,那个我一时兴起、按照自己的容貌改刀整容的男人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整个黑市都传得沸沸扬扬,呵呵,当时我就感觉头皮发麻大事不好,得罪了你兴许没什么,得罪了帝仲我是几条命都不够死啊。”
“你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帝都城,一条命也能活很久了。”萧千夜阴阳怪气地嘲讽,解朝秀狡黠地眨眨眼睛避开了这个话题,继续刚才的话说道,“我和高成川合作的时候你和云潇都还没有出生呢,所以我也不知道那棵人参原株会和她有关系,所以我第三次去飞垣的时候,是借着文舜的场子暗中去找她的,可惜你们两个一起失踪了,我也再一次错过了治病的机会,只能悻悻而归。”
萧千夜转动着剑柄,剑气笼罩在北峰之上,势必要阻断他后退的每一步,冷冷讥讽:“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冰清玉洁,你在文舜那里干的事情就让我有足够的理由杀你了,他的驾驶员就是吃了你给的药才能将身体强化到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熟练的操控机械,你该知道文舜对飞垣图谋不轨,既然要助纣为虐,怪不了我铲除异己。”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冰清玉洁。”解朝秀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换给了他,眯起了眼睛,“萧阁主不是为了国家来找我的,萧阁主是为了女人来的,我这张脸……到底是戳痛你了吧?”
第1241章:激战
一言不合两人同时出手,解朝秀果然是如浮萍一般轻盈灵活地在空中不断位移,风在他的周身逐渐萦绕,萧千夜一边谨慎地盯防对手的举动,一边沉着冷静地找着机会,金色的光线如网铺下,将整个青云门笼罩其下彻底堵断对方的退步,解朝秀也不着急,很快整个北峰的积雪被恶战搅得漫天飞舞,无数冰晶诡异地悬浮在他的身边,他冷笑着拂过风雪,指尖有什么不易察觉的白光微微一晃。
也是在这一刹那,无数风灵、水灵从他的指下孕育而出,萧千夜一惊,除去上天界的点苍穹之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召唤精灵!但是和点苍穹之术截然不同的是,那些围绕着解朝秀的精灵一个个面目狰狞,幻化的面孔更是扭曲成团,那个人不动声色地笑着,只是抬手做了一个攻击的手势,元素精灵控制着暴风雪,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朝自己呼啸而来!
他一剑砍破风墙,手心的长剑经不住如此迅猛的攻击直接断成两节,逼得他只能先大跳退回了山巅。
“公子……”关欣抓着一块岩石,在冰天雪地里五指被冻得通红毫无知觉,但她立刻就重新振作将风雪红梅毫不犹豫地递了上去,“公子,武器还给你。”
萧千夜接过长剑,反手将坎坷的道路铲平,剑光如一盏盏明灯指向更远处的藏书楼:“你走吧,自己小心。”
关欣还想说什么,但见他已经重新将目光望向了凭空站立的陌生男人,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决不能成为累赘,于是认真点头:“好,公子也要小心。”
她往后退开,看着他的背影傲立在风雪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一瞬间突破理智,让她顿步高声呼喊:“我在藏书楼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萧千夜没有回头,解朝秀则在高空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中似乎有意味不明的神色掠过,他的声音顺着风毫无起伏的传递到萧千夜的耳畔:“这又是哪里找的红颜知己,故意让她装成云潇诱我现身,呵呵,有点胆魄。”
话音未落他指尖的冰晶就朝着关欣迸射而出,萧千夜抬手一剑砍碎,看着只是一动不动,实则剑气已经形成牢不可破的屏障掩护关欣走远,解朝秀叹了口气没有继续纠缠,有些烦闷地问道,“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和我做朋友吗?我看萧阁主气色不佳,这些年东奔西走应该受过不少伤吧,我们明明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商量,何必非要动刀动枪搞得你死我活?我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试一试对你又没有坏处。”
“这话你自己听着不心虚吗?”萧千夜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苍礼是你的朋友吧?他现在在哪,还活着吗?”
解朝秀抿抿嘴,莫名往望舒城的方向望了一眼,低道:“帝仲至少比你晚两个月才现身,说明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否则当时在弦歌岛你也不必大费周章地避开军队,选择暗杀相柳和白琥,我听说你们不和,闹了一些很严重的矛盾,可是关键时刻他还是会来救你,既然他来了,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只能麻烦苍礼帮我暂且拖住他,要不然我也没办法在帝仲眼皮子底下离开帝都过来找你们。”
“这么轻易地出卖朋友,我怎么敢和你做朋友?好歹要动动脑子想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我吧。”萧千夜冷言讥讽,解朝秀却皱眉认真的想了想,又道,“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帝仲没有追上来,他似乎在顾忌什么东西,呵呵……上天界有一种召唤精灵的点苍穹之术,可以通过风、水、火等自然之力看到流岛上发生的一切,但是会被他们自己人的力量影响导致视线受阻,大宗主夺下帝都城之后对其进行了一部分的改造,将云梦泽水下夜王留下的残卷也一起带了过来,换句话说,现在的帝都城是无法窥视的,那么他不追杀我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还有其它东西在盯着他,他不想暴露踪迹。”
萧千夜没有回话,心底也是被这个人缜密的心思惊了一下,解朝秀耐心询问地笑着,这个混迹黑市多年依然能片叶不沾身从各种麻烦里全身而退的卖药郎低低开口,半提醒半诱惑地道:“传闻上天界的冥王好像养了一只非常危险的魔神,那东西对你们也是威胁吧?真的不考虑让我帮公子好好调理调理身体,临阵对敌,还是小心谨慎得好。”
“不劳你费心了。”提到这个让他火冒三丈的名字,萧千夜握紧手里的长剑不再犹豫,再次交手,两人同时控制着风灵难解难分,解朝秀的武学不同于他平生见过的任何人,而是来自无根之人特殊的力量,可以引流岛自身的神力为己用,而太曦列岛这种面积广阔历史悠久的古老流岛,显然是如虎添翼般的助长了对手的气焰,他手里看着没有武器,实则随手一握就是无形的风刃,再一动又变成锋芒的光剑,甚至周身的冰雪也冻结成冰刺,一根根精准地直击要害。
很快天光乍破,清冷的阳光稀疏地照耀在各自沉思的两人脸上,解朝秀目光森然,晶莹的雪珠快速融合成一道道冲天而起的冰柱,而他也在终于从半空跳到冰柱上想稍作喘息,但是如影随形的凶狠剑气显然并没有打算让他休息,萧千夜一秒大跳到他身边,风雪红梅的幻象里竟然有紫色的雷霆之光,让整个北峰一瞬间风云激荡。
解朝秀迫不得已只能避开,伴随着他的挪动,又是一道剑光惊天而现,他才站稳的冰柱被一击粉碎,逼着他不能退只能再次迎战,转眼又是数百十招,解朝秀凛然神色,发现目光所及之处竟然不知不觉的竖起了六道不同的剑刃,看着像是神力凝聚的剑气,但每一道的剑身上都闪烁着截然不同的力量,而步步紧逼的萧千夜更是凌厉无匹,已然将他逼到了六道剑刃的最中心!
不好……他心中猛然冒起一个不安的念头,来不及多想,北峰的一切都仿佛被瞬间凝固,金色的光线丝丝缕缕的照耀在每一寸角落,萧千夜转动着手腕,昆仑山的七转剑式配合着六式将对手所有的退路全部截断,他手里的剑芒正在逐渐汇聚,在天空形成一道巨大的剑影,遮天蔽日。
解朝秀深吸一口气,他曾在螺洲湾和萧千夜有过一次交手,虽说因为白璃玖自作主张下了两剂重药导致他的精神有些失常,但这个人的身体却在理智濒临崩溃之时展露出了更加惊人的强度,那时候他就清楚这是一个不能硬战的对手,所以这一次从暴露开始他就一直迂回着找机会想从对方最薄弱的法术下手,然而,在绝对的压迫力面前,所有的小心思都是徒劳无功的,他根本拖不到对手露出破绽就已经感到全身剧痛,好像被一座看不见的大山压到窒息。
下一秒,金色的剑直接垂落,那么大的一柄巨剑朝着他的要害贯穿身体,他竟然完全躲不开!他清楚的听见全身骨骼发出恐怖的“咔嚓”声,不是简单的断裂而是被直接碾碎!血液渗出皮肉瞬间染红了脚下的冰柱,解朝秀一个踉跄险些从万丈冰柱上摔落悬崖,风灵环绕着重创的身体好一会才勉强稳住了平衡,但他只是冷静地将喉间的血腥重新咽了回去,抬手用力按压心脏。
“嗯?”萧千夜谨慎地观察着解朝秀的一举一动,他想上前再给他致命一击的时候被呼啸的风灵逼到另一个冰柱上,前后不过数秒的间隙,解朝秀擦干嘴角的血污重新站了起来,他的目光掠起了一丝意料中的笑意,赞道,“好强的神力啊,这就是传说中来自上天界的战神之力吗?果然比我三千年遭遇的所有对手都更为强悍,我收回之前的言论,得罪了你……我一样是是几条命都不够死啊。”
还活着?萧千夜的神色比他严肃的多,即使是纯血种的辛摩族,如果遭遇一击毙命的重创也是会死的,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不仅没有死,甚至这么快恢复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