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奇幻玄幻 > 夜烬天下 > 夜烬天下 第516节
  萧千夜眉头紧蹙,低声道:“我找到大宗主的时候他确实催动了铃铛的共鸣,若非你们提前一步挪开了位置,又用灵力扰乱了它的震动,这会整个霞烟山脉估计都要毁了。”
  “你都找到他了,怎么还让他有机会催动铃铛共鸣?”飞鸢毫不犹豫地骂了一句,萧千夜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身边的小穷奇又是“嗷呜”一声威胁一般的对飞鸢龇牙,他苦笑着按住凶兽的脑袋,也不想解释那么多,“这家伙是我从小云梦泽带回来的,当时的场面很混乱,有雷兽、黄琮、赤璋,不过他们已经全死了,别云间现在是强弩之末,一个一个收拾就行。”
  “黄琮死了?”涯光只觉得胸腔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振奋,好似这二十年忍气吞声的屈辱一瞬间烟消云散,语气也因情绪的波动微微颤抖,“太好了,自从那家伙来了之后就把青云门搅得乌烟瘴气,当年老门主表面是病逝,其实是被他暗中害死的,我想调查真相却被他反咬一口诬陷,后来我遭到门内各种非议被迫逃走,他们还是不死不休地追杀我,直到我躲到偏远的乐集岛才保住了命,还有虹光的灭门也是他干的,各大门派相互猜忌明争暗斗不断,修罗场也趁势而入,我早就看出来黄琮和白琥是一伙的,还特意给二殿下传了信让他务必留个心眼,可惜二殿下太过宅心仁厚,又被皇太子冷落排挤,一晃二十年呐,那家伙终于罪有应得了。”
  他艰难地扶墙站起来,对着萧千夜深深地鞠躬致谢,萧千夜连忙阻止:“护法不必谢我,黄琮不是我杀的。”
  飞鸢的目光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立刻敏锐地望过来,这一趟原本只有他们两人同行,算上眼下还恢复不了的飞琅,整个太曦列岛能和别云间对抗的人也只有他们三个,既然黄琮不是他杀的,也就是说还有其他帮手?
  萧千夜显然也感觉到了这束锋芒雪亮的视线,他不动声色地扶着涯光重新坐下,淡淡接道:“小云梦泽一战我因为一些突发的状况耽误了点时间,再追去望舒城找到大宗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不得不千里迢迢先过来救人,好在你们先到一步找到了铃铛,霞烟山地震的影响不是很严重,现在他们的筹码已经没用了,望舒城那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你们回弦歌岛找白兆霆,告诉他是时候反击了。”
  飞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面无表面地继续追问:“突发状况?你是不是又因为身上的法术印记失去意识了?你的法术根基本身并不强,身体又一直处在高负荷的压力里,如果一直这么下去,最先撑不住的肯定还是你自己,还有……太曦列岛鱼龙混杂形势复杂,是谁能这么精准在这种节骨眼上出手帮了你,难道是……”
  “我没事。”萧千夜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不想在自己的问题上多言半句,转移话题,“现在还有一件很棘手的问题,军队被药物控制,眼下只听从别云间的命令,而且依然有相当多的修罗场之人分散在各地,我暂时还不知道到底用的什么迷药,也不清楚药效能持续多久,所以就算他们大势已去,你们也最好先找几个信得过的老将试探一下,千万不要操之过急,培养优秀的战士不容易,尽量不要伤害他们。”
  涯光虽不是朝廷中人,但作为两大宗门之一青云门曾经的护法,自然和各种势力之间都有不错的交情,他认真地点头,眼里闪烁着坚韧的光,用力咬住嘴唇喃喃自语:“好,二殿下经过这么多变故,肯定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处处忍让了,他是个颇有能力的治国之才,一定能把那些奸臣贼子全部铲除,重建太曦列岛。”
  萧千夜没有再说什么,他转动着手上的长剑默默以风灵感知帝都的情况,倏然瞥见远方一个淡淡的光影掠入眼帘,不等他回过神来,帝仲的声音散在风力直抵他的脑海:“解朝秀去了你那边,自己小心。”
  解朝秀!这三个字让他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刹,然后以更加剧烈的速度在胸膛里“咚咚咚”地跳了起来——解朝秀无疑是为了阿潇来的,他并不知道阿潇的下落,此番一定只会暗中过来一探究竟,这家伙身上有太多匪夷所思的秘密,行迹成谜又身份众多,决不能让他一直这么阴魂不散地盯着阿潇。
  “怎么了?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飞鸢似乎看出来他脸色的变化,担心地按着他强行检查了一下,萧千夜静静地站在原地,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抬起眼眸看着他,“飞鸢,你们先回弦歌岛。”
  “嗯?”飞鸢疑惑地眨眨眼睛,“那你呢?”
  “我……我得休息一会。”萧千夜保持着冷静,脸色蓦地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仿佛真的疲惫到了极限扶着墙壁坐了下去,他抬手按压住额头,掩饰了锋芒的眼眸,低低回道,“你们先走,我很快回去。”
  飞鸢其实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不能言明的隐情,他有几分无奈,却又不得不按捺住担心的情绪,保持着一无所知的神态默默点头,“那好,我先带涯光回去养伤,你自己小心。”
  他点了点头,指尖的风已经无声无息地掠过山脉,一寸一寸耐心的找寻着起来。
  第1236章:青云门
  太曦列岛正处寒冬时节,他所在的霞烟山也是冷风刺骨,萧千夜一个人静坐在山坳里闭目休息,到了黄昏的时候又忽然下起了小雨,气温骤降到冰点之后,他的精神反而比之前更加清醒了很多,风灵的低语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传来,几天过去却依然没有那个人半分的消息。
  萧千夜耐着性子揉了揉额头——解朝秀本来就是无根之人,有着可以引出大星之力的能力,他此番目的如果只是为了打探云潇在不在自己身边,那么势必不会轻易现身暴露踪迹,不行,他必须主动引出这个人,断绝将来的危险。
  想到这里,萧千夜下意识的按了按自己的肩膀,帝仲虽然只解开了一处穴脉,但为了让他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救人,应该是将自身的神力灌入了他的身体,所以他才能日行千里,一夜之间就从遥远的望舒城来到了霞烟山,眼下这股力量渐渐散去,穴脉仿佛再次被封印,让他感觉身体的负担如大山般压下来,他心烦的啧啧舌,不知是做了什么打算,索性提剑而起往青云门的主峰掠去。
  青云门位于霞烟山脉一处高耸的雪峰之巅,但因为风神座下神兽玄冥留下的鳞片守护,这里反倒是微风和煦,一副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场面,但和眼前春暖花开的温馨景象截然相反的是,地砖上有大片未干的血渍,很明显是才经历了一场恐怖的恶战,继续沿路往前,青云门的弟子横七竖八地躺着死状极为惨烈,萧千夜心下一惊,情不自禁的加快脚步往前方的正殿里冲去,很远他就听到了刀剑厮杀的声响,一个人影被人一脚踹出砸在门前的石狮子上,呕出一口鲜血翻着眼皮痛苦地挣扎。
  就在他本能的想出手救下那个人的时候,萧千夜目光一沉终于注意到对方领子上一个有几分眼熟的标志,是修罗场的杀手。
  他立刻缓住了手上的动作继续观察,正殿里的厮杀似乎已经接近尾声,直到最后一个修罗场杀手被扔出,一个满身血污的女人踉跄地扶着墙走出来,看衣着应该是青云门的弟子,萧千夜微微一惊,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青云门的人,但见她紧握着一柄已经断裂的长枪,一双锋利的眼睛恶狠狠的扫过满地的尸体,吐出一口血沫,抬手按住胸口强行平复了剧烈的喘息。
  萧千夜一时也搞不清楚眼前这古怪的一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女人只在片刻的休息之后就焦急地往后方跑去,她扔掉手里被砍断的武器,直接从地上的尸体里又抽了一柄长刀提上,就在他好奇的准备跟上去一探究竟之际,刚才还直视着前方的女人豁然回头发现了跟着的人,没有任何的预兆,她顿步转身,手中的刀又快又狠地朝着萧千夜的方向砍来!
  惊讶于一个并不怎么高大的女人会有如此爆发力,萧千夜一剑挑开对方,大跳退了一步,两人各有所思的对视了一眼,不等他解释,女人冷哼一声再度进攻,她的刀法惊若游龙,撩动着青云门原本和煦的微风都更显凛冽,不过几招的交手萧千夜就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实力不俗,他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风雪红雪挥出一片冰晶雪雾,同时幻化的红梅遮住了全部的视线,女人警觉的后撤,但见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宛如闪电瞬间架在了她的喉间。
  “你……”只是一招就察觉到这个人的身手远在修罗场的杀手之上,女人深吸一口气尽力保持着冷静,用一种视死如归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他,骂道,“又是修罗场养的狗?哼,要杀就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萧千夜认真斟酌着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索性收剑回答:“我不是修罗场的人。”
  女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又传来恐怖的声响,两人同时朝着声音的源头望过去,只见又有几个修罗场的杀手鱼贯而出,萧千夜一把将女人拉回自己身边,同时手腕连续转动击出七转剑式,不等呆若木鸡的女人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璀璨的剑光直接击穿了杀手们的胸膛,那些在青云门大开杀戒的恶徒们被一剑拦腰砍断,又被后续的剑风撩起全部扔到了角落里。
  “你、你真的不是修罗场的人?”似乎有点相信了他的话,女人紧张的握着拳,萧千夜也没空和她解释那么多,因为余光中又有闻声而来的杀手们被动静吸引陆陆续续地冲了过来,他只能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往后殿掠去,随便找了个隐蔽的房间暂避风头。
  这是青云门的会议厅,似乎是很多年没有使用过,旁边几排高大的柜架上都落了一层灰,女人精疲力竭的靠着柜子干脆坐在了地上,仿佛是知道自己一定会受伤,她竟然不慌不忙地从怀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止血药,也不避讳自己面前站了个陌生男人直接脱了上衣开始涂抹药膏,萧千夜只是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就将视线挪开,问道:“你又是什么人?青云门二十年前被白琥盯上,十年前又联合黄琮直接夺取了主权,你为什么还穿着他们的弟子服在这里乱逛?”
  “你怎么认得这身衣服?”女人不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客为主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萧千夜笑了笑,回答,“因为我见过青云门的涯光大护法,他都隐退那么多年了,这次过来还是穿着和你相似的衣服。”
  女人的手僵在空中,半晌才从震惊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脱口:“涯光师父……你认识涯光师父?”
  “师父?”萧千夜一顿,听见女人哽咽了一刹:“我很小的时候他还教过我武功,虽然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但他真的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后来他走了,青云门也散了。”
  “不算认识,只能算是一面之缘吧。”萧千夜点点头,简单的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感慨地低声道,“若非有他带路,霞烟山脉的地震影响会严重得多,他一定很喜欢青云门吧,二十年了,不仅保留着当年的弟子服,在得知危险的时候还是愿意义无反顾的过来,倒是你,现在的青云门应该只是修罗场的傀儡吧,你一个人跑过来干什么?”
  女人用力咬牙,本是轻轻抹药的手指因为愤怒不住颤抖,让才止住血的伤口再次裂开,她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满眼通红的回道:“青云门早就名存实亡了,你刚才在外面应该也看到了很多身穿弟子服的人吧?那些人其实也是修罗场培养的,如果很优秀的话过几年就会被白琥调回总部特训,剩下那些天赋一般的则会继续留下协助黄琮管理武林各大门派,他们早就被洗脑了,披着青云门的皮,心是向着修罗场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潜伏在这里装傻,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从白琥和黄琮手里把师门夺回去,可惜……可惜我一届女流,眼睁睁看着师门堕落成他们的玩物还是束手无策,直到前几天,修罗场的杀手忽然间疯了一样开始屠杀弟子,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和他们打起来了。”
  “突然开始杀人?”萧千夜下意识地转头,一扭头看到还半裸着上身的女人又尴尬地转了回去,“如果是突然开始乱杀人,那应该是大宗主或者是苍礼临死前对他们下了什么命令,你是真有胆魄,单枪匹马都敢和他们对着干。”
  “呸,我又不怕修罗场。”女人不屑一顾的冷哼,她穿好衣服挑眉笑了笑,拿起那柄从杀手尸体上捡来大刀有模有样地挥了挥,“半年前别云间杀了太曦皇朝,从此太曦列岛改朝换代,无论是军队、大臣,还是平民百姓,好像一夜之间全部喂了迷魂汤,一个个对那种来历不明的家伙俯首称臣,稍微有点理智和骨气的人也被那几只凶神恶煞的妖兽吓得不敢吱声,我反正就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就是死也要杀几个走狗垫背!”
  萧千夜反倒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女人有些刮目相看起来,提醒:“也许真的是被喂了迷魂汤呢?”
  “嗯?”女人眨眨眼睛,然后摆手露出一副半个字也不信的表情,“不可能,文武百官先不提,太曦皇朝的军队可是有好几百万人呐!分布各地,管理严格,谁那么有本事能不动声色给这么多人下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要说是中了什么邪术、或者是被帝都城的那只九尾狐迷惑了我都信,下药……这也太难了吧。”
  “很难吗?”萧千夜自言自语地喃喃,想起解朝秀那张让他心生厌烦的脸,目光也瞬间阴沉了下去,“没什么不可能的,军队就是被药物控制的,我知道提供药物的人是谁,确实是个非常棘手的角色,至少比大宗主、比六部统领更加危险,如果你想让太曦列岛彻底摆脱别云间的控制,让青云门恢复从前,那么从现在起,你就要协助我找到他。”
  女人疑惑地想了想,有些紧张:“怎么帮你?”
  “你要伪装成一个人。”萧千夜在她面前蹲下,将风雪红梅放到她的掌心,认真叮嘱,“你武功不差,看身型也和她很像,如果用法术遮掩你的面容,他为了一探究竟势必要现身靠近,帮我引出他。”
  女人大气也不敢出,因为她立刻就感觉到手里这柄红色的长剑绝非凡物,小心翼翼地追问:“伪装……伪装成谁?”
  萧千夜凝视着长剑上若隐若现的火焰,心被隐隐刺痛,低声回答:“我的妻子。”
  “啊?”女人本能地发出一个音符,露出撞鬼的表情连续眨着眼睛,好像没听出他的话,确认性地问道,“谁?”
  “我的妻子。”萧千夜再次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瞬间眼眸里有掩饰不住的哀伤和担忧,“她叫云潇,你要假装是她,跟在我身边把那个人引出来。”
  第1237章:关欣
  女人的脸上有疑惑,这柄红色的长剑有冰晶飘落,剑身浮现出红梅的烙印,明明握在手心是一种舒适的冰凉,又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火焰在灼烧,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掌心游走,每一种都透出她从未感受过的惊人灵力,她咽了口沫,总觉得这件事有太多谜团,自言自语地猜测道:“你是打算用自己的妻子把那个人引出来?咦……你们之间该不会有什么感情纠纷吧?我可提前说好了,我只想救青云门,你们的私事我不管。”
  萧千夜懒得理她,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反而让她心中更加好奇,两人一言不发僵持了片刻,大概是觉得气氛太过凝重,女人主动轻咳一声打破僵局:“那个……你就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不需要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只要记得从现在起,你叫‘云潇’。”萧千夜只是冷漠地回话,女人嘴角一抽,额头的青筋都跳了一跳,“你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
  “我也没求你。”萧千夜再次强调,“不过是正好过来青云门,正好撞见你,你要是不愿意帮忙现在就可以离开,外面都是修罗场的杀手,你自己小心避开他们,别求我救你。”
  “你……”女人被气得一时语塞,但她揉了揉自己身上的伤,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哼哼了两声,小声嘟囔,“这样的男人竟然也有老婆……真是瞎了眼。”
  萧千夜依然没有理会对方的碎碎念,指着她手里的长剑认真叮嘱:“这柄剑名为‘风雪红梅’,传闻是西王母座下女仙的佩剑,因为一些机缘巧合落到了阿潇手里,所以剑上才会沾染她的力量,你应该能感觉到,是一种火焰。”
  女人连忙点头,她将长剑抱在怀里闭目感知:“确实……而且是好精纯的灵力,你的妻子一定是个修为很高的人吧?”
  “嗯。”萧千夜低声回答,似有一刹那的恍惚,然后才接着说道,“她身上的灵力很特殊,如果同为修行很高之人,那么很远就能感觉到,那个黑市的卖药郎很危险,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女人的心又紧张起来,但见他还是一副面无表情极为冷淡的模样,不由多嘴又道:“他为什么盯上了你的妻子?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件事才出手帮忙的吧?”
  萧千夜无奈地看着这个八卦的女人,扭头:“不用你管。”
  对方直接无视了他的态度,明明初见面的时候还是个手持长枪威风凛凛的女人,这会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幻想出无数种猜测,甚至饶有兴致的拉了拉他的衣角兴致勃勃地问道:“太曦列岛都乱成一锅粥了,半年前皇室一夜之间被屠,二殿下因为在军营练兵躲过一劫,但是也步步溃败,最后被逼入了北侧弦歌岛的皇陵里坐以待毙,我原本都以为这个国家肯定要彻底完蛋了,结果这种节骨眼上竟然能天降救兵!太离谱了,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啊,你真的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找这个人?”
  “啧。”萧千夜终于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不屑地扫过身边两眼放光的女人,讥讽,“难怪你潜伏这么多年一事无成,多干点正事,少关心这些有的没有,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为了找他才来的?”
  “很合理吧?”女人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地回答,“要不然非亲非故,谁会冒这么大风险来就太曦列岛呢?”
  “她让我来的。”萧千夜的声音宛如一潭死水,看着对方闪烁的眼睛,自己的眼眸却一瞬间阴霾,“她让我来的。”
  女人忽然间沉默下去,仿佛是从这简短的一句话里听出了什么难以言表的哀痛,她立刻识趣地终止了这个话题,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好一会她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梢,也不管对方想不想听主动介绍:“我叫关欣,欣喜的欣,是老门主收养的孤儿,我来到青云门后,拜了涯光护法为师,不过好景不长,老门主被害死之后涯光护法也被迫离开了,自那以后青云门沦为修罗场的分部,被白琥和黄琮两个人控制着,青云门的弟子平时也会服用一种补灵丹,据说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那玩意是修罗场拿来的,我每次都偷偷扔了,但是门内弟子很喜欢,他们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也是咎由自取,肯定和那种药脱不了干系。”
  萧千夜从片刻的不快中回过神,想了想回道:“也不奇怪,毕竟白琥二十年前就到太曦列岛了,除去一门心思进入军队高层,他最大的目标就是颇具实力的江湖宗门,所以黄琮才会在十年后过来支援,不过那么早就开始用药倒是有点出乎了我的意料,说明解朝秀至少和他们合作二十年了,力量会让人迷失本心,你倒是头脑清醒,他的药在黑市可谓千金难求,你竟然能忍住不吃。”
  关欣咧咧嘴,嫌弃地骂道:“我因为没有吃过药,这么多年实力平庸一直没能得到修罗场的赏识,要不然我还想混进去,把那群狗腿子全部杀光!”
  “呵呵……好大的口气。”萧千夜虽然是笑了,语调倒是颇为赞赏,“幸亏你实力平平不受待见,青云门虽然已经是傀儡,好歹表面上要维持武林各大门派的稳定,修罗场是实打实的地狱,进去就别想脱身了。”
  关欣脸颊一红,自己也很后怕,她有些心虚地绞手,小声询问:“那个……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把人引出来?我又不认识你妻子,你直接扔把剑给我让我冒充她,确实有点难为人了。”
  萧千夜上下打量着关心,认真思考了对策才说道:“她是个很善良的人,不会眼睁睁看着修罗场屠杀无辜而袖手旁观的,所以等下你就跟着我出去杀了外面的杀手,你不要用自己的武功,一招一式都绝对不要用,只要不停的转动手腕,然后用这柄剑平砍就行,我说了剑身上有她的火焰,如果那家伙在附近的话肯定能察觉得到,只要他敢现身,我就不会再让他脱身。”
  关欣正襟危坐的听着,这些话听起来简单,实则仔细想想又非常得难,她尝试转动手腕,问道:“是这样转吗?”
  “装个样子就行了,现学现教也来不及。”萧千夜当然也没指望她能真的施展七转剑式,只是简单的按着她的手腕示范了一下姿势,谁料关欣像触电一般甩开了他的手,两颊飞速涨得通红,萧千夜奇怪的看着态度大变的女人,她支支吾吾地拒绝,“男女、男女授受不亲,你你你……你站远点教我,别乱碰我!”
  萧千夜虽然是照她所言往后退开,脸上却露出嫌弃的表情:“刚才你在我面前脱衣服上药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矜持。”
  “那不一样!”关欣的脸更加红了,连脖子根都通红一片好像还冒着白烟,身上的伤口也因为情绪的波动反而刺心地痛起来,她暗自吐出一口气按着胸口,有些赫然语无伦次地道,“眼睛看和上手摸当然不一样!”
  “我没摸你。”萧千夜皱眉强调,关欣避开他的目光狡辩,“反正就是有节奏地转动手腕嘛,这么简单的动作不用你亲自教,我、我会学得很像。”
  两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好不容易等气氛缓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仔细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修罗场的杀手们如行尸走肉般的乱窜,不仅和青云门的弟子大打出手,连自己人之间也控制不住的厮杀起来,很明显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而失去了判断力,萧千夜想了想,回头对她招手:“既然是常年住在这里,那你肯定有换洗的衣物,你不能穿着青云门弟子的服饰,走,先去你的房间换衣服。”
  关欣一时间回不过神,等到萧千夜连续喊了她几次才咯噔一下跳起,两人避开修罗场的杀手往后方弟子房走去。
  萧千夜扫过周围的景象,忽然间有几分心不在焉——青云门也是建立在雪峰之巅,虽然没有昆仑山那般悬浮于天空的壮丽建筑,但弟子房附近的布置倒是如出一辙,让他恍惚有种错觉,好似又回到了那座魂牵梦绕的雪山。
  他目光迷离地看向走在前方的关欣,她提着那柄红色的长剑,隐隐有几分云潇的错觉。
  “阿潇……”他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被记忆中熟悉的柔和平静触动,完全没有片刻前的凌厉,一刹那,仿佛脑子又出现了奇怪的空白,他就那么古怪的僵在原地,关欣吓了一跳,小心地推一把,然而这个人好像被石化一般一动不动,她倒抽一口寒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见着不远方又有修罗场的杀手窜出,她急得一跺脚,只能心一横直接抱起他火急火燎地冲进房间扔在旁边的椅子上,虽然是个自幼习武之人,到底是个女流之辈,不过百米的距离累得她气喘吁吁,关欣像见了鬼一样戳了戳他,瞥见那双昏沉的眼眸一瞬间又明亮起来,她吓了一跳,连声音也走了调:“你没事吧?喂、喂!你醒醒啊,刚才在会议厅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间傻掉了?喂!喂!”
  萧千夜默不作声地舒了口气,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垂下眼眸低低应了一声:“我没事,你快换衣服,最好是那种……红色的长裙。”
  “哦,我找找。”也不敢多为什么,关欣只能丢下他翻箱倒柜去找衣服。
  他眼睛黯淡了一下,仿佛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抬手按着心口,微微咳嗽。
  第1238章:服药
  关欣是个平时性格大大咧咧的女人,这会好不容易从柜子底下翻出来一件红色长裙,她尴尬地抿了抿嘴,绕到架子后面赶紧换上,犹豫半晌才扭扭捏捏的走出来小心的问道:“这样可以吗?”
  萧千夜看着有些虚弱,或许是身体里忽然传出的剧痛还没让他完全缓过来,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一下头,关欣心虚地转了一圈,忍不住说道:“这裙子应该还是我十六七岁那会爱臭美的时候买的,当时只觉得潜伏归潜伏,女孩子还是该穿得美美的,结果穿了一次之后发现和青云门格格不入,连修罗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然后就一直压箱底再也没有拿出来过了,真的要穿这种裙子出去吗?可我觉得、觉得会不会太惹人注目了?”
  “就是要惹人注目才好。”萧千夜低声回答,他没有携带武器,于是从关欣房间里拿起她的一柄长剑,深吸一口气,“走吧,外面还有不少修罗场的杀手,正好一起铲除了。”
  “哎,你等等。”关欣连忙拦住他,很明显是担心他脸上过分憔悴的神色,直接按着门不让走,她认真看着已经眉头紧蹙的男人,一字一顿的道,“我和你认识还不到半天时间,讲实话我也没有那么的信任你,刚才我们从会议厅走过来,相隔也不过两三里的路程罢了,可你竟然毫无预兆地失去了意识,好在已经到了房间门口,我努努力还能把你拽进来,要是真的把解朝秀引出来之后你又犯病,那我岂不是等于去送死?”
  “他一现身你就跑,我会掩护你。”萧千夜还是那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淡淡接话,关欣气得一跺脚,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算了,“你做事能不能负点责任!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病或者伤,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你知道这些没有用……”萧千夜不耐烦地回话,关欣不由有点窝火,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接道,“我只是不想自己舍命陪君子,结果君子是个伪君子,还对我诸多隐瞒罢了,如果你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青云门内还是有不少药可以暂时帮你缓解的,青云门虽然被修罗场控制多年,怎么说也是太曦列岛赫赫有名的大门派,你状态好一点,我也更安全一点,何乐而不为?”
  萧千夜果然被她一句话说动,关欣立刻换了态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嘴角咧出了一个灿烂的弧度,欲盖弥彰的道,“我又不是要打听你的私事,不论你们之间是不是感情纠纷,我真的一点也不敢兴趣!”
  萧千夜认真想了想,终于抬手按着自己身上的两处穴脉,试探性地问道:“我被人封住了穴脉导致灵力受阻,你有办法帮我解开不?”
  关欣嘴角一抽,显然这个结果超出了她的预料,尴尬地抓了抓脑袋小声回道:“我说了是有可以治病疗伤的药,法术……法术我不会的,涯光师父倒是会一点,但是他只教了我几个月就失踪了。”
  “算了,他亲手封印的穴脉,我也不应该做梦普通人能解开。”萧千夜自嘲地笑了笑,关欣赶紧柔声安慰,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他半晌才道,“除了穴脉被封印呢?你的身体冰冰冷的,刚才那一下失去意识的同时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如死,你是不是哪里痛啊,我把你抱进房间的时候感觉你全身都在痉挛,额头、手臂的青筋暴起都要裂开了,这应该是剧痛的表现,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抱进来?”萧千夜一时愕然,瞥见面前的女子面庞光速绯红,连忙纠正自己的说辞,强调,“不是,是拽进来,拽进房间的时候!”
  “哦。”萧千夜无声舒了口气,竟然在这种危急的时刻忽然想起某一天在昆仑山,云潇笑嘻嘻地把他扔到天上,然后举着双手接住他,温柔地将他抱入怀中坏笑,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帝仲说过他身体的强度远远比不上云潇,她身上的伤痛如果放在自己身上会更显强烈,所以他才会屡次被法术印记影响精神恍惚甚至直接失去意识,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这种伤痛在他身上的感受逐渐变轻,是在爆发的一瞬间被另一种力量悄然化去,他其实心知肚明是帝仲动了手脚,那个人和他一样矛盾,想杀他的时候是认真的,想帮他的时候也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