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兴趣听。”曹燕拒绝得直截了当。
吴翠英拉着她不放手,“燕子,你还年轻,不知道爸妈的良苦用心,当年要是不将你送进城里,你也没有如今的成就,你怎么能记恨我们?”
曹燕抽回手,冷笑道:“别将人当傻子,你们用心良苦?当年我才十五岁,你们就将我送进城里给你们挣钱,挣的每一分钱都要寄回家里,我会不会吃苦,有没有遇见坏人,这些你从来不关系。你只想要儿子,生错了才生下了我,你对我没有生恩,因为你根本就不想将我生出来,我也不想成为你们的女儿,这都是错误,也没有养恩,我从会走路就开始做家务,从十五岁就进城工作养活自己。”
“我回家来要户口本的时候,已经给了你们两千块钱,你们养我都没有花两千块钱,已经两清了,现在请你们不要再拿什么父母恩来要挟我,我早就没有父母了。”
吴翠英再次拉住曹燕,软硬都来了,曹燕也不吃,吴翠英终于使出了自己的必杀技,“燕子,天底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你要是不赡养我们,世人会戳你的脊梁骨,你不孝顺父母,苍天有眼,一辈子都不会让你好过的!”
“砰——”吴能富猛地捶向墙壁,猛地站起来,眼睛红得像发怒的狮子,在吴翠英一声声逼迫曾经弃养的孩子,要求她履行女儿的职责的时候,吴能富终于看清了这个大姐,她不是自私,也不是愚昧,她就是坏,从内到里的坏。
对于亲生骨肉,她能漠不关心,将年仅十五岁的女儿送进城,曹燕十六岁被男人骗未婚先孕,大部分过错是曹燕自己轻信于人,还有一部分原因要归咎她的父母,如果不是曹中平他们狠下心将曹燕送进城挣钱,曹燕也不会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被骗,留下一辈子的心理创伤。
对于吴能富的无偿帮助,她想到的也不是感激报答,而是觉得他这个弟弟好欺负,吸附上来吸他的血。
“够了!”吴能富的动作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他冲到吴翠英身边,一把捏住吴翠英的衣服,粗暴地将人拖出了火屋。
等张玉兰他们反应过来追出来,吴能富已经将吴翠英拖出了院子,他使劲将人朝地上一掼,愤怒让他脸涨红到了脖子根,指着吴翠英,几乎嘶哑了声音,“从今以后,你不要出现在我们家里,你借我的钱,我不要了,送给你了,以后你不要再来!”
曹中平连忙上去拦他,“能富,你这是做什么?”
迎接他的是吴能富的一记拳头,吴能富几乎逼近曹中平的面门,抵着他的额头,口水从他的牙缝迸溅出来,“曹中平,滚回你的曹家村!”
吴能富想起吴晓梦的话,只要曹中平他们还在吴家村,麻烦就永远也断不了,他冲回房子,不知从哪个角落找到了一把大锤,扛着就冲了出来。
“快拦住他!”
张玉兰几乎吓得差点晕厥过去,生怕吴能富要给曹中平夫妻几锤子,铸下大错。
就连曹中平都吓坏了,连滚带爬地想跑。没想到吴能富却直接越过了他,扛着锤子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眼看着吴能富的身影消失不见,曹中平才劫后余生地重重喘了几口气。
曹燕也吓白了脸,她不是担心曹中平两个,而是担心舅舅在冲动之下做错事。
好在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但是几分钟之后,村庄里面响起了炮火声,一下一下,声音在整个村庄回绕。
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哪家在放炮火,随即就觉得有点不对,光听见声音,又没看到空中有火光。
陆韫忽地想起来,刚才能富拖着锤子出奇了,连忙喊道:“快去找一找能富!”
于是一家人慌忙回房间拿电筒,夜晚的村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因为是过年,所以并没有太多人在意夜晚中的炮声,一直到吴家人打着电筒出行,才发觉事情不对,临近几家,包括柱子在内,都出来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吴家人哪有心情回答,到处寻找吴能富的身影。
找了半天,炮声还是一直没停,吴晓梦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能富会不会去了大姐的新房子那里?”
曹中平他们已经先一步往家的方向走了,吴晓梦他们赶紧跟了过去。
等他们赶到,看着眼前的一幕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能富在一锤接着一锤地砸着吴翠英家的新房子的墙壁。农村的房子跟城市的房子构造不一样,城市的房子是钢筋混凝土,十分牢固,除非是豆腐渣工程,不然光靠人力,很难将混凝土房子砸碎。
农村的房子不一样,是用耐火砖一砖一砖地砌的,墙壁就是称重墙,而此时,吴翠英家的房子三面都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大洞,现在,他正在砸最后一面墙。
而吴翠英和曹中平两人站在一旁,急得直跳脚,这可是他们的新房子啊,花了那么多的金钱和时间才修成的,就这样被吴能富砸了,可是曹中平只敢在一旁呵斥劝解,不敢真的上前去拉吴能富,因为此时吴能富的双眼发红,显然已经失去理智,处于暴怒的状态。
不用吴晓梦说,专门搞这一行的陆韫很清楚,这房子已经变成了危房,随时都有可能倒塌,也就是说,吴能富已经暴露于危险之下。
“砰砰”的响声还回荡在夜空,陆韫快速地和曹立达商量了几句,从后面将吴能富控制住,一人夺下他的大锤,一人将他超后面拖。
刚往后退出十几布,就听见不堪重负的房子发出咔咔的声响,在曹中平和吴翠英惊恐绝望的注视下,房子轰然倒塌,在夜幕之中,发出了最后一声呻。吟。
“不!天哪!”
吴翠英双眼一翻,差点昏死过去,这房子他们初六才办了搬家酒啊,怎么就这么被吴能富给砸垮了!
曹中平发了片刻的愣,反应过来,不顾一切地登时就要去找吴能富拼命,被围观的村民给拦了下来。
吴能富被陆韫的双手牢牢控制住,不让他再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黑暗中,十几道光束照在轰然倒塌的废墟上,吴能富终于放松地瘫软了身体,看着那片废墟发笑,他觉得自己终于将错误弥补过来了,房子没了,吴翠英他们在村里也待不下去了。
可是迎接他的却是吴晓梦的一记耳光。
“吴能富,你发疯发够没有!”
吴晓梦简直不敢想象,万一他们来迟两分钟,吴能富很有可能就会被压在这片废墟之下了。
这不过就是一处房子,吴翠英他们就算以后都住在这里不走了,只要吴能富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离他们远一点,问题也就解决了,根本就没有必要极端到将房子毁掉。
换句话说,借钱归借钱,这房子已经属于曹中平他们的财产了,吴能富这样蓄意破坏,万一曹中平得人指点跑去报警,吴能富是肯定要被判刑的,这房子可价值一万多啊,足够量刑了。
吴能富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张玉兰看着房子轰塌,也跌坐在地上,她也是在想不通,为什么能富要这样做。
村民们也都缄默了,看着废墟不知该作何反应。
吴翠英已经缓了过来,看着废墟开始痛哭,修房子的钱确实是吴能富出的,可是这房子是他们夫妻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啊!这是他们的心血。
“能富啊,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你冲我们来啊,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房子砸了。”
今天这事情,势必不会小了。吴晓梦叹了一口气,她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离婚之后,将一切都看淡了的吴能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吴能武出狱之后,结婚的钱是能富给的,在前几年,吴能武还没有进监狱的时候,兄弟俩的关系非常紧张,可现在,吴能富都既往不咎了。吴翠英也是,之前吴能富和吴晓梦对她都是一样的态度,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现在吴能富不仅给他们借钱,还给他们提供工作,吴晓梦都以为吴能富不是去结了一次婚,而是去当了一阵子和尚,什么都想开了。
现在看来,吴能富的想开,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
顾不得想那么多,吴晓梦拉上吴晓云,两人将吴翠英连拖带拽,将吴翠英往吴家方向拉。
另外,曹立达跟张玉兰他们也拉着曹中平,曹中平还在不停地用肮脏的语言咒骂吴能富,但是也知道,事已至此,他就算再骂也没有用了,只能跟着一道回了吴家。
等回到家,光线亮了很多,这才看清吴能富手上都是血泡,不少血泡甚至已经磨破了,鲜血将他的双手染红了。
吴能富闭口不谈。
陆韫不知道是跟曹中平说了什么,他也安静了下来,只有吴翠英还在可惜自己的房子,不停地哭。
曹燕也有点懵了,主要是吴能富的举动实在是太出人意料,谁都想不到他竟然会做出这么过火的事情。
吴晓梦猜测吴能富的火气积攒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方面对吴翠英他们的所作所为赶到生气,另一方面也对自己生气,当初不应该给他们借钱让他们在吴家村修房子,所以今天才会做出毁掉房子的事情来。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商量一下,怎么将事情给解决了。
最主要的是,吴能富这个举动已经触犯了法律,他将吴翠英他们的房子给毁掉了。
事急从权,吴晓梦直接说道:“村里的这个房子本来也是能富借钱给你们修的,现在房子被他毁了,你们修这个房子除了钱,也花了精力,我们都是一家人,能富也是被你们气昏了头。”
话还没说完,曹中平就冷笑起来,他现在已经学会借力打力了,冷笑道:“晓梦,你别今天一套,明天一套的,挤兑我们夫妻的时候,可没听你说过我们是一家人,现在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是一家人,能富怎么可能会发疯去将我们的房子给砸了呢!”
“他砸房子是他不对,但是你们也有不对的地方,我看这样吧,本来你们就不该来吴家村修房子,曹家村才是你们的老家,能富之前借给你们的钱,就不用还了,这个我做主。除此之外,能富再借给你们一笔钱,你们重新回吴家村去修房子。”
曹中平脑筋也转,他脑筋要是不转,也不可能将吴翠英哄得团团转,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吴晓梦的态度会变得如此之软和,心里也有种预感,自己已经站在了绝对赢面。
“那我们修这个房子付出的努力呢?我们修了大半年才将房子给修好,谁来赔偿我们这个损失?这个房子的搬家酒我们都已经办过了,现在被能富几锤子砸了,重新借一笔钱给我们修房子?万一这房子之后,吴能富又跑过去砸房子怎么办?”
吴晓梦知道他这是开始坐地起价了,她不能表现得太急切,曹中平这种打蛇随棍上的人,肯定会狮子大张口。
可是她怕今天晚上不将事情解决好,到时候曹中平回到曹家村,那边的人一给他出主意,到时候付出的就不是钱了。
吴能富被吴晓云拉到另外一个房间上药去了。
尽管吴晓梦心里也恼怒,想撂挑子不管,但是吴能富是她的亲弟弟,两人的感情也不一般,她到底不能撇开吴能富不管。
于是她问曹中平,“能富对你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今天被气昏了头,我才来帮忙出面处理,要是换了能富自己来,他肯定不会再借钱给你们,你自己选择吧。要钱的话,你们就不能继续在吴家村修房子了。”
曹中平也没多少文化,他压根就没想到吴能富这个行为是违法的,但是他还是说道:“那不行,明天我要去派出所,让警察同志来看看,吴能富砸了我家的房子!”
吴晓梦感觉有些棘手,曹中平要的就是钱,她很清楚这一点,但是问题是,她不知道曹中平想要的是多少钱,这个底线是多少,会不会狮子大开口,得到一点甜头之后就将吴能富吃定了。
这个事情到底要怎么解决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陆韫看出吴晓梦的意思,他说道:“姐夫,我们都是一家人,坐下来,慢慢地商议,能富是弟弟,他又年轻,有时候做事确实是冲动了一点,我们是他的兄长,对他要多点包容。”
陆韫先礼后兵,继续说道:“村里人都可以作证,这房子的钱是吴能富借给你们的,宅基地,据我所知,你们也还没有正式批下来,这房子也属于违建,算起来,能富将房子给砸了,他顶多赔偿你们一点建房子的辛苦费,这点钱能有多少呢。”
“这钱借给你们重新在曹家村修一栋房子,什么时候还都可以,能富也不差这一点钱,他可能不同意这个方案,妈,”陆韫看向张玉兰,“你一定要好好地劝一劝能富,他将大姐家的新房子给砸了,肯定要拿钱给他们重新修一栋的。”
张玉兰连连点头,“是,我肯定要说他。”
曹中平暗暗地想了想,修房子的钱是能富的,现在能富放话说不要钱了,将房子给砸了,两人就扯平了。
现在吴能富重新拿钱给他去曹家村修房子,听陆韫的意思,钱可以不还了,那总归什么都得不到的好。
这时,曹燕也说道:“你们就不要得寸进尺了,拿钱走人吧!”
曹中平咬了咬牙,说道:“三万块,我们就重新回曹家村修房子。”
吴晓梦暗暗松了口气,但是不能轻易同意,她说道:“三万块?大姐夫,你是想彻底将我们这些亲戚断了啊!”
曹中平脸上有了点笑意,“这是哪里的话,我重新请人修房子,花三万块都是少的了呢!”
吴晓梦借口说道:“这个我得去问问能富。”
她从火屋出来,拿出电话给岳宁打了一个。
大晚上的,岳宁过了一会儿才接起了电话,吴晓梦没废话,将事情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下。
“是有点麻烦,确实属于破坏他人财务,而且房子花了这么多钱,真起诉,对你们不利,还是选择私了吧。”
“怎么私了?有没有什么方法,没有后顾之忧?”
岳宁想了想,给她出了主意,要让曹中平他们在拿钱的时候签一份协议,这份协议上面要清楚地写明白,房子已经卖给吴能富了,房子是属于吴能富的,这样一来,吴能富毁坏的就是自己的所有物。
吴晓梦找来笔,按照岳宁的方法,一一将重点记了下来。
两人通着电话,吴晓梦快速地根据岳宁的口述,将协议写了,念了一遍给岳宁听,确定没有问题了,才拿着协议出来。
协议要吴能富和曹中平夫妻俩都签署才能生效,她还得去找吴能富。
而此时吴能富已经包扎好了手,坐在他床上发呆。
吴晓梦敲门里面没有反应,又敲了敲才推门进去。
吴能富看了她一眼,不敢与她对视,垂下了头。
吴晓梦什么都没说,将协议拿给他看,“签个字吧。”
吴能富终于开口了,“为什么要签这个东西?”
吴晓梦将原因简单地讲给他听,“若是不签这个东西,以后有可能会留下后患。最好是办个房产证,但是房子现在已经倒塌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办。”
“农村的宅基地和所有人要为同一人,宅基地是曹中平的,房子就不可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