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科夫列维奇看着上门的路乘川,情绪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歪头看了看,想在他身后找什么人。
“别找了雅科夫,长嘉没来。”路乘川说。
雅科夫列维奇收回目光:“我没有找他。”
wujiu只留了封就搬了家,他没有不高兴。他早就习惯独自一个人的生活,也更喜欢独自一个人研究数学。只要有数学,他在哪里都无所谓。
只是如果wujiu还住在这里,他会更开心。
“我最近研究了一下他的那个材料计算模型。”雅科夫列维奇说,“很有趣的思路,也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如果他过来了,我会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你也可以与学生们讨论。”路乘川笑着道,“长嘉留下的学生,还不错是不是?”
“只能说比顿涅瑟斯的好一点。”雅科夫列维奇说。
因为景长嘉的拜托,他偶尔会帮忙做一些月度指导。虽然他坚称自己偶尔,但这样的大师课几乎每个月都有一次,学生们都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习以为常。
路乘川听了就乐:“没想到我们的学生都能比得上顿涅瑟斯了。”
“顿涅瑟斯的学生也并不天生聪明。只是顿涅瑟斯更会培养。”雅科夫列维奇说。
路乘川笑着道:“雅科夫,说实话我没想过你还挺擅长讲课的。”
“如果你有一个做任何数学都会需要你解释的朋友,你也会很擅长。”雅科夫列维奇毫不犹豫地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路乘川笑着拿出了一封信函:“我收到了这个,这是你的。”
他递给雅科夫列维奇一封,自己手里还剩下一封:“这一封,是他们给长嘉的。”
雅科夫列维奇定睛一看,雪白的信封上,有着金色的孤狼头像。
那是德沃克的标志。
作者有话要说:
雅科夫:如果你有一个做任何数学都会需要你解释的(白痴)朋友,你也会很擅长。
拜姆林:阿嚏——谁骂我!
第135章
作为数学三大奖之一的德沃克奖,它其实是一个综合性的奖项。
它不仅会嘉奖这四年来最优秀的数学家,也会嘉奖物理学家与化学家。
同时,它还是所有理学奖项中,唯一会给艺术家加冕的知名奖项。
就如同设立他的阿利铎公爵所想:每一个在艺术与数学上白首穷经的人,也都是在那条路上茕茕独行之人。
他把艺术与数学看得一样重要,认为每一个获奖者都当是对自己领域充满了贪食之欲的“饿狼”。
这一点对于理学奖项来说,着实是有些特立独行。
它诞生在冰与雪的阿利铎,伴随着呼号的寒风吹拂了一个世纪。
所以今时今日的德沃克奖,依然保持着它特立独行,又胆大妄为的风格。
——譬如,他们把本届德沃克奖的颁奖地点,定在了龙夏。
一年前的劫机事件震惊世界。
当布伊戈以为余音已消的时候,数学家们的抗议,伴随着阿利铎的寒风,来得无声又震耳欲聋。
路乘川将信封送到发动机所的时候,满是感慨的多说了几句:“我打听过了,除了布伊戈籍的还有些为难,其他受邀者几乎都决定前来。”
这一届的德沃克奖,甚至比之前四年一次的世界数学家大会更要声势浩大。
景长嘉看着邀请函上金色的孤狼,心中有些感慨:“他们今年这么做,以后想去布伊戈颁奖恐怕有些难了。”
“雅科夫说,他们做得出来环布伊戈颁奖的事情。”路乘川忍不住笑了起来,“毕竟是阿利铎的奖项,布伊戈大概也习惯了。”
布伊戈与阿利铎双方是从脾性到气候,都完全迥异的两个国家。近两个世纪都在互相看不顺眼。现在再旗帜鲜明的给布伊戈添个堵,大概布伊戈也不怎么意外。
“还有两个月,你可得记得留出时间。”路乘川叮嘱道,“你这届拿奖的呼声非常大,所有人都默认是你拿奖,可别到了颁奖日当天,奖杯、颁奖人都在,就你不在。”
“放心小路,我给你盯着。”封老接了杯热水溜达过来,探头看了一眼邀请函,“我到时候给他放假,压着他去。”
“有您这句话我可就放心了!”路乘川大喜过望,“那你们忙,我就回去了。”他说完,刚要走,又想起一件事匆匆止了步子:“长嘉,雅科夫给你发了邮件,你没回他。你有空了记得看看。”
“好。”景长嘉点头应了下来。
路乘川到基地来应当是还有事,他出门看了看时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发动机所,又往综合楼的方向去了。
封老慢吞吞地喝了口热茶,问景长嘉:“这届德沃克在哪里办啊?”
景长嘉这才仔细看向邀请函,略过前方客气的邀请文字,直接看向时间地点。这一看,景长嘉瞳孔微张,有些惊讶:“在……人民大礼堂。”
封老眼睛一亮:“这个地方,意义重大啊。”
之前九章这么重要的奖项,也只是选用了对玉大与学术界意义重大的玉大内部礼堂。
德沃克奖的组委会却选择了对于龙夏而言意义非凡的玉京人民大礼堂,他们这无异于拿着高音喇叭对着布伊戈的耳朵喊话抗议了。
“德沃克真是有点意思。”封老说,“既然要在这么有意义的地方,拿下一个这么有意义的奖项,小景啊,这两个月不得加紧攻关一把,给咱们的人民也来个意义重大的献礼。”
景长嘉哭笑不得的点点头,他收起邀请函,顺手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刚好,对于气流膜的设计,我有些想法想与您探讨。”
气膜冷却是目前发动机的主流冷却方式之一。但在目前的运营中,气膜的使用都止步于静态气膜。而为了应对辛式布局下的燃料循环,景长嘉提出了气流膜的概念,即让静态气膜流动跟着燃料循环冷却。
但动态循环的复合型气流与静态的气体完全是两回事。在绝对强大的离心力、浮升力等等旋转附加力的作用下,会严重影响气体的混合态。因此之前景长嘉才会说,这是个很危险的办法。
封老显然没料到,景长嘉这么快就能理出头绪,他有些诧异地问:“你从哪方面入手?”
“我建了个湍流模型。”景长嘉笑了笑,“混沌算法在这种时候总是有奇效的。”
封老又是惊叹,又是赞赏。他拍了拍景长嘉的肩:“走,我们去算法中心跑一跑你这个模型。”
最炎热的日子悄无声息的过去,不知什么时候走在路上,白天的风也带上了一阵阵的寒意。
趁着气候逐渐合宜,训练场那边调整了训练模式。
于是在景长嘉全情投入工作做攻关的时候,封照野那边也进入了一个训练加强期。全方位加强的训练让他在短短一周里,体重都掉了十来斤,吃饭的时候甚至手都在抖。
某天景长嘉凌晨三点多加完班回到家,就见封照野坐在沙发上歪倒着睡着了。
他就算睡着,也眉头紧锁,看起来非常的疲惫。
景长嘉心中蓦地升起一股酸软,他走到沙发前轻轻喊他:“封照野,起来回床上睡。”
封照野手比眼睛更快。听见声音的一瞬间,人就已经本能地伸出手将景长嘉抱在了怀里:“嘉嘉,辛苦了。”
他的怀抱炽热,能瞬间驱散夜晚的寒凉。
景长嘉弓着身,任由他抱着蹭。好一会儿才说:“我没有很辛苦。你起来去床上睡。”
封照野闭着眼本能的亲着他,不肯松手:“想你了。”
景长嘉放柔了声音:“我也很想你。”
等他洗漱完毕,两个人才相携回到卧室里相拥入眠。
可两小时后,封照野就要起床去晨训。而景长嘉进入加班地狱,每天上班时间延迟到十点钟,所以即便封照野带回早餐,他也舍不得叫醒景长嘉。
只短短时间里,两人就差不多过上了“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见不到面”的日子。
偶尔研究进展不顺利的时候,景长嘉会没来由的升起一些焦躁情绪。但幸好空天作战部队的文化课程并没有因为训练增加而减少,他们依然能维持着一周共上两三次课的频率。
惊喜仍在,这极大的安定了景长嘉的情绪。
连着一个月的原地踏步,连卫云涯都有些佩服了:“小景老师这自控力也太好了,情绪控制力一流。”
“可不是,我都想不干了,小景老师居然还能很冷静的调整数据。”一个燃烧室组成员说,“数学模型里他的思路是可以成功的,但实际上太难了。”
“周老那边在结构上倒是有突破。只是我们现在的材料几乎已经到顶了。再好的材料再顶尖的结构,都经不起循环热轰炸,还得看景老师的冷却系统。”
周院士的材料所在高压上,倒是真的搞出了一个新的强冷却结构。只要不是新式循环爆燃的发动机,周院士的叶盘新结构几乎可以适配所有的轰炸机发动机。对性能的提升也很明显。
燃烧室组的年轻研究员仰天长叹:“啊,周老那边的结构都实装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突破啊。”
景长嘉每天跟着发动机所其他人一起加班到凌晨,回到家里再去记忆图书馆里加班。慢慢的他心中反而不急切了。
他清晰的知道自己的思路正确,只差那么一丁点最关键的东西,他就能走向胜利。
但那个最关键的东西,应该是什么,还需要他努力找一找。
记忆图书馆里的书铺满了一地。他就差把星轨列车也送去模拟实验室里做材料分析。只可惜像那种小玩具都是塑料做的,就算分析到原子层级,也找不出什么新东西。
纷飞的思绪突然一顿,嗯?
……原子层级?
景长嘉撑着手,缓缓坐起身。
陈主任话里话外感叹过几次能源不行,电池不行后,景长嘉得闲的时候,也去了解了一下当前电池的发展。
在目前锂电池的研究里,利用化学手段进行原子层沉积,形成一种杂化且可控的金属薄膜是一种前沿研究技术。其本质是技术构建内部高速通道、稳定原子扩散通道,令电池维持稳定的能量储存与能量释放。
利用沉积薄膜来控制原子活动。
景长嘉双眼越来越亮。
他完全可以参考电池形式,寻找到某种纳米膜、分子膜或者别的什么模来固定在冷却腔体内部,使气体在高离心力之下也依然按照他定好的轨迹运动。
想到这里,景长嘉一跃而起走到模拟试验机前方,输入模型就开始计算起来。
时间几乎飞逝而过。
景长嘉在忙着修改过的燃烧室落地,正式进行实验机点火工作时,德沃克奖已经悄然来临了。
这次的奖项阿利铎官方应该与龙夏达成了某种默契合作,宣传得比九章有过之而无不及。铺天盖地得让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才是真正的“数学界的诺贝尔”。麦田奖对此保持了礼貌的缄默。
而这一切热闹似乎都与621所没什么关系。外面热闹的风吹不进621里埋头攻关的耳朵里。
直到封老一把把人从实验室里揪了出来,景长嘉才恍然两个月的时间就这么没了。
“去吧。”封老笑着道,“去领属于你的荣誉,然后再带着荣誉回来。”
景长嘉眉头微皱:“可是差不多就这两天点火了。”
冷却腔体内部的薄膜,在几次实验里他才敲定了某种混合基质。这一次成功的可能性极大,景长嘉有些不想走。
封老笑着道:“唐僧取经还有九九八十一关。我们这才走了第一关,你就想抛下自己的人生大事不管了?去吧,要是有好消息,我给你发消息,不会让你错过双喜临门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