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钊喜歌舞,因此上一世的穆冰瑶很认真将琴和舞专研起来,特别是舞,还被师傅赞美身骨柔软、体态优美,很多困难的动作都能做。
只可惜,段钊来她屋里次数不多,她没有机会跳,慢慢将注意力放在琴上面;没想到今日,竟然派上用场。
穆冰瑶对着穆冰莹微笑道:“姐姐,你先请吧。”
穆冰莹白了她一眼,素手纤指优雅摆在琴上。
一开场就是一长串的滑音,穆冰莹不愧是去年牡丹宴琴试的魁首,弹了一曲最能展现高超技巧的曲子──《春江花月夜》。
席间听过这支曲子的人不少,眼睛都是一亮!
《春江花月夜》包含了各种高难度滑音指法,就为了营造出诗中似幻似真、空灵缥缈的悠远意境。
曲子是抽象的,要营造春江海潮、江树花林可以凭空想象,但舞却困难;众人将目光移到了穆冰瑶身上,她那身湖蓝色的流仙裙倒是很适合这一支曲子。
只见穆冰瑶原本蜷曲着身子微蹲,在穆冰莹流泄的轮指琴音中,缓缓舒张双臂,轻纱薄袖中的光辉玉臂晃了一下,让殿中所有人心神一荡!
那是一只青鸟。
一个轻盈飞跃,青绡如翅飞扬,流仙裙襬跟着蹁跹旋转,穆冰瑶化身一只青鸟,随着她的飞舞,殿中宾客彷佛看见春江海潮、江树花林间,月升月落的苍茫深阔、静谧幽远。
席间有些体悟深刻者忘情落泪,但大多数的人都是心神皆空,痴痴望着场中飞仙,以她柔软出尘的身段,引领众人进入一片缥缈的春江月景。
段锦看着场中令他惊艳的穆冰瑶,又想起三天前站在湖心亭下,杏花飞雨中的那名女子,他喉头发紧。
能做预知梦的飞仙……
他举酒轻泯,场中青鸟举翅悠扬,高雅如仙;但在段锦眼中,却十分引逗人。
想起流仙裙里的玲珑身段,呵,这是只狐狸转世的小仙姑。
穆冰莹弹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劲!
明明她琴艺高超,大家的注意力应该在她身上才对,怎么她变成了穆冰瑶的陪衬?她的琴声竟然助小贱人博得更多人赞许的眼光!
不!她不允许!
突然之间,琴音骤歇,穆冰瑶此时刚好以右脚尖支撑,双手平举做飞翔状,而左脚高举过头,宛如一只优美引颈的天鹅。
琴歇人停,全场阒无人声。
所有人目瞪口呆,穆冰瑶金鸡独立的姿势竟可以维持得既优美又持久!这功力内廷教坊的师傅都不一定能做到。
这腰身!男人们眸光瞬间变得幽深。
此时段锦突然说了一句:“穆大小姐忘了后面怎么弹了?”
众人乍醒,穆冰莹也终于回神,心不甘情不愿地收束整支曲子。
她一动,穆冰瑶也动;琴音缓缓停歇,青鸟也袅袅敛羽……
全殿爆出热烈掌声!
穆冰莹心里恨极!她知道这掀顶的掌声,大多是给穆冰瑶的;而她,成了帮她伴奏的琴师。
皇帝龙心大悦:“穆大人两位爱女真是了得,朕重重有赏!”
穆晟挥汗:“谢皇上恩典!”
穆冰莹和穆冰瑶也叩首:“谢皇上恩典。”
皇后道:“穆二小姐舞艺超群,本宫十分喜欢,今年的牡丹宴绝不能缺席。”
穆冰瑶一揖:“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穆冰莹听皇后娘娘连提都没提她,心里又气又恨!整张脸涨得通红,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回王氏身边,眼眶都红了。
席散后,段钊走到穆冰瑶身边:“穆二小姐。”
穆冰瑶一见是段钊,上一世他掐着自己灌毒的画面,又清晰浮在眼前:“见过太子殿下。”
“穆二小姐风华绝代,方才那样出众的舞姿,日后若能天天欣赏,岂不甚妙?”议婚可成,以后你每天都跳给本太子看。
穆冰瑶道:“太子府不乏能歌善舞的美人,臣女雕虫小技,就不去现丑了。”谢邀再联络。
段钊尴尬了一下,又跟上穆冰瑶:“穆二小姐请留步。”
穆冰瑶猛然转身,瞪着段钊,眼神是明晃晃“别惹我”三个字。
她心底吶喊,本姑娘重生不久,看到你实在忍不住想杀了你,所以快讨厌我、快取消议婚、你不是本宫良配!
段钊一脸疑惑:“穆二小姐是不是对本太子有误会?”
“太子殿下说笑了。”杀身背叛之仇哪来误会?
段钊还不死心:“是不是穆大人还未跟二小姐提起我们……”
“太子殿下慎言,臣女与太子殿下素不相识,何来‘我们’之说?”
“既然素不相识,今日也相识了,二小姐何必拒人于千里?”
“殿下终于看出臣女是拒人于千里。”
段钊语塞,脸色难看起来,他堂堂太子,要什么美人没有?须忍受一个女子对他撒气?
“看来本太子和二小姐是话不投机了。”议婚不用谈了。
“太子殿下真是聪明睿智。”你终于看出来,谢天谢地。
段钊脸色铁青,长袖一挥:“哼!不识抬举!”说完转身拂袖离去。
穆冰瑶看到他愤而离去的背影,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方才段钊投来的嫌恶眼光,竟与上一世最后一眼如此相似。
穆冰瑶恍神走在长廊,没发现段锦跟在她身后。
段锦见她一路失神,走路歪歪斜斜,身边丫头都快扶不住她;想到她在宫宴上似乎喝了不少酒,皱了皱眉,上前两步:“你想摔死在皇宫里?”
穆冰瑶止步,回头看见是段锦,悠悠一笑:“淮王殿下。”眼中隐隐蓄着水气,给傲然的眉宇凭添几分娇弱。
穆冰瑶想上前,但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段锦连忙伸手扶住她:“还没及笄就喝这么多酒?”
这一幕好巧不巧,就被回头找穆冰瑶的穆冰莹看见。
穆冰莹一惊,忙躲到帷幕后,只是太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看到穆冰瑶和淮王两人肢体上如此亲近,不由得见猎心喜。
“今天很值得庆祝,不是吗?”她能重生,难道不值得庆祝?
“那也不能庆祝完就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穆大人夫妇呢?”
穆冰瑶耸耸肩:“不知道。”
“本王送你回去。”
“不用了!瑶儿识路,回得去。”
“你──”
两人一个进一个退,看在穆冰莹眼中,就是一个男盗女娼的故事。
穆冰莹恶毒地想:穆冰瑶,这次你总算被我抓住把柄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穆冰莹快速离开,没注意到穆冰瑶的眼角轻轻扫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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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两天,穆冰瑶与段锦有染的事,连同穆冰瑶宫宴一舞,一起被渲染得沸沸扬扬。
王氏听到府里嬷嬷告诉她这件事,气得直跳脚!
她随便想也知道是谁做的好事,转身厉骂自己女儿:“你怎么不和娘商量?”
穆冰莹一脸得意:“娘,打铁趁热,一犹豫一商量,效果哪有现在这么好?您看外面把那贱人传的……哈!那叫一个精彩!”
“你……”王氏指着女儿,气到无力。
穆冰莹还沾沾自喜:“做大事不能优柔寡断。娘,你看现在谁还记得穆冰瑶那贱人舞跳得有多好,只记得她和淮王殿下苟且之事。”
王氏气的将帕子扔到穆冰莹脸上:“我的老天爷,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长脑的女儿?你这么做坏了那小贱人名声,她还怎么嫁给太子?她不嫁给太子,谁嫁?你以为咱们穆家有几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