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问渠一拍大脑,想起来了。
  “这么说,我记起来了,先前咱们在洞里便打过照面了,那时你还拿了我的号码牌排过队呢!”
  宣清一看凌羲光一脸龃龉,便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会吵起来,为了避免争吵,她只好对二人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自己吃,你们都出去。”
  凌羲光却执着地站在一旁:“不行,我有事要与你说。”
  宣清抬眼看了看他。
  半刻钟后,屋子里只余下他与她了。
  凌羲光掩了帘子,伸手抱住她。
  他将头枕在她颈边,乌发乖顺地垂落,令人心生怜惜。
  “你不应该留在这里。”可是她的声线不但毫无起伏,甚至比起方才还冷淡了许多,好像他忽然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
  事已至此,宣清怎么还能忍心撇下他?
  不过若真的承认他是为了她而来,宣清一定有办法让他离开。
  “你想多了,我是为了另一桩事情而来,并非只为了你。”
  “何事如此紧要,要你不惜化去一身魔气也要跟来?”
  “仙盟有一个万宝阁,先前是师尊藏书之地,里面有我旧时未取走的东西。”夲伩首髮站:2hhp.com
  “你放心,你如今身在仙盟,我不会对他们动手。”
  他对宣清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宣清这才勉强信了他。
  凌羲光见她今日对自己如此冷淡,心中生出些不满,“阿清变了心,如今事事都优先考虑那些人,又是兄长又是师弟,竟是不在意师兄了。”
  “我没——”
  “分明你昨日才亲口说了最喜欢我,今日便将我忘了,一醒来便与新欢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见到我还要赶我走,还说不认识我,你常说我有几副面孔,未想你自己也是如此。你竟然不先问问我暴露之后有何危险,只想着我会不会对他们下手。”
  他控诉地说:“阿清真坏,真偏心。”
  他的声音幽幽怨怨,似抱怨她的生分,又似对着她撒娇,宣清忽然觉得自己如今呼吸都是错了。
  “好吧,那我问问,你就不怕你假冒玄门弟子被人认出来?”
  “赵长青那厮还欠我个大人情,如今我讨回来,他万不敢有何意见。”
  果然,凌羲光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
  宣清知道,凌羲光旧时的朋友很少,拢共就那么三两个,又死得差不多了,如今还能联系的,便只剩玄门的首席大弟子,如今的玄门长老赵长青了。
  “魔君殿下真乃料事如神!这都给你想到了!”她一边哄着,一边伸手想捏捏他的脸,凌羲光却别过脸,颤着眼睫,别扭地不看她,宣清左思右想,只好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好,这下仍不看她,耳朵却红了。
  她的师兄,好娇!
  宣清伸手环上少年的腰际,颈间一痛,却是被他没来由地咬了一口,她吃痛地轻哼出声,凌羲光又即刻在那伤口处舔了舔,她浑身一颤,一阵细小的酥麻感窜上脊柱。
  真是养了条不省心的坏龙。
  宣清如此想着,忍不住将他推开,他即刻又贴上来,耳朵贴在她的心口,听她的心跳,目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逐渐变得阴郁湿冷。
  凌羲光不禁开始思考,宣清到底是如何想他的,为何如此冷淡?为了寻找这个答案,少年放轻呼吸,努力地听她心腔内跃动的心跳,一声一声,平缓有力,恨不得听上一整夜。
  他睁着眼,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阵后怕,怕如今所有事物都只是一场梦,更怕这场梦会突然幻灭,总觉得只是这样被她抱在怀中,隔着几层衣物相贴还不够,不够,一点都不够。
  他开始疑神疑鬼,开始寻找与她更亲近的方法,他甚至想让她就这样吃掉他,将他身上所有器官,所有血肉、筋脉、连带着那颗跳动的心脏一并吞入腹中。
  他与她就应该这样共生,不会再有任何机会离开彼此。
  *
  入夜,几个符修开始在屋中画阵,打算寻出最后两只祟兽的方位。
  可是他们最后累得满头大汗,虚脱地坐在地上,摇摇头说:“今日也算不出来,再算天道要发怒了。”
  “咱们这儿不还有几个玄门弟子么?喊他们回来,或者让那个新来的凌墨也试试。”
  仙盟的人对这位新加入的伙伴有些陌生,只知道他潜伏妖域多年,此番加入进来只是为了回仙盟办事,一时也不敢多喊他。
  “罢了罢了,在下也略通一些八卦六爻,在下来试试!”
  忽然,方问渠取出一个金光熠熠的风水罗盘,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
  有人站出来称赞道:“问渠兄真乃人中豪杰,不仅族中的千机扇学得登峰造极,竟还通晓玄门的占算之法,实乃是我辈之楷模!”
  方问渠满身少年意气,一时风光无限。
  就连宣清也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一时间倒是无人再留意默默站在一旁的凌羲光。他不再是众人的焦点,不再是当年那个未尝俯眉为可怜之色、意气轩昂的少年人了。
  不,不能说不算,只是经过了这数百年望不见尽头的煎熬等待,数千万日内心的磋磨,他俨然已经回不去了。
  而他当然很清楚地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像方问渠那样光风霁月的少年郎。
  就连宣清当年对他动心,似乎也是因为当年的他恰好就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一瞬间,凌羲光不由得惊惧起来。
  他吓得头皮发麻,先前所有刻意掩藏在心中的恐惧,如今都被这一毛骨悚然的想法放大到极致。
  ——
  他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