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看看怎么个不好法,”她安慰他,“家里人说不定还能给你补补课。”
想到那群男人的学历……更烦了。
吃吃聊聊,都过了十点半了,她问他要不要回学校,他说东西一般不拿回家。她点点头,把剩下的串打包塞给他,结完账在两个台阶上打量了他一会儿,心说这校服是真够难看的。
得亏这小家伙长得又高又漂亮,青绿配色的脑瘫版型运动服都能穿得清清爽爽,跟沾着露水的嫩笋似的。
“走吧,送你回家,”她收回视线,随意挑了个方向走,“你家多远啊?”
“二十分钟,”他犹豫了一下,“姐姐,在后面那个方向。”
“没事,再溜达一会儿,你回去早了你父母要问,”她解释,“早上几点上学?”
“六点钟。”
“起床还是到校?”
“六点起床,七点钟到校早读。”
“那你几点睡?”
“十二点半,一般不会超过一点。”
“还是不够,睡不足很伤脑子的,”她想了想,“午休时间呢?”
“两点钟上课,一点五十一般就集合了,没办法回家,只能趴在课桌上休息一阵子。”
“趴课桌睡多伤颈椎,”她不想装外宾,只是实话实说,说出来也觉得有点棘手,“你们这块儿也没见个靠谱酒店什么的,全是老居民区。”
酒店,今晚还是以后?
他心里热热的,偷偷摸摸又去握她的手,这回就更放肆了一点,磨蹭着扣进了她的指间。
她暗暗叹了一声,自己真是造孽不少。
“席玉,”她叫了他一声,又带上了姓,认认真真地站在他跟前,“舒席玉。”
“……姐姐,”他一下子就不安起来,“不可以吗?”
她有点心疼他的敏锐,忍了忍,把手抽出来:“舒席玉,我的年纪、阅历、社会地位都决定了,我跟你的权力关系必然是失衡的。我和你之间没有情投意合的选择,我不可能跟你谈恋爱。”
他的脸一下子就白透了。
那些埋在甜蜜记忆里的预感,在这一刻清楚呈现在眼前,清楚得让他面皮刺痛。
年纪,阅历,社会地位。
甚至没给他装傻的余地,让他期待成年后的自由。
“你依然可以来我家,瓅瓅很喜欢你,这是真的,她经常跟我提起你,”她凝视漂亮的少年人,“但是我们不能再那么近了。”
那么近。
……可瓅瓅跟他关系好,也是想帮自己追姐姐啊。
他把下唇咬了又咬,眼底热得不像话,好像有什么液体当即就要出来了:“……姐姐,那天,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那天。
她脸色有点红又有点白,没有给自己找借口,只是问:“我能做点什么弥补吗?”
弥补。
一个词入耳,眼泪就落下来了,他忍了一会儿没忍住,搂着她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肩头很快就湿了,泡得她心也快软了,揉了揉他的脑袋:“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不想听这句道歉。
如果他两个多月的期盼就换来这么一句道歉,他宁愿她永远都不要回来。
“……哭吧,”她叹了口气,“哭会儿,哭累了我”
“哎,小玉?”
身后传来个女人声音,宁昭同感觉到怀里身体僵了一下。
她轻轻推开他,看过去,迎上一道挑剔的打量目光,说不上敌意,却实在不够友善。
“席玉?”宁昭同问他,“这位是?”
“……刘姐,”舒席玉也成了又红又白的面色,仗着身高死角疯狂给刘蓉打眼色,“之前家长会,我雇了刘姐帮我开。”
不对劲。
刘蓉笑意更古怪了两分,目光一次次从宁昭同脖子上的项链上掠过,偶尔扫过耳尖摇动的明珠,最后落到脚上尖尖的高跟鞋上。
一双不应该踩在这种地上的鞋。
住呈贡那边,五层大别墅,中年女人……舒联庆真把儿子卖给老女人了?
刘蓉的笑里有满满的风尘味道,即便不以她在这昏暗处过分暴露的衣着判断,也很好确定她的职业。宁昭同含笑打了个招呼,舒席玉把打包的夜宵塞给刘蓉,说了一句干净的就急急忙忙地拉着宁昭同离开。
开始没注意看,这条巷子里他的熟人实在太多了。
宁昭同回头看了一眼,怕自己崴脚,用力把他拉住了,倒是没驻步:“嫖过吗?”
“没有!”舒席玉脸都红透了,“姐姐,我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她安抚地笑笑,“说一句就够了,两句多显心虚。”
“……姐姐!”
他都快生气了,他明明就是干干净净的,怎么可以怀疑这一点。
“开玩笑呢,跟你道歉行不行?”她有点抱歉的意思,“对不起,我就是嘴比较欠,一天到晚招猫逗狗胡言乱语的……”
招猫逗狗。
让刘蓉这么一打岔,他也没办法那么认真地难过了,大着胆子搂住她的腰:“姐姐。”
“……说吧。”她叹了口气,没推开他。
“我想跟姐姐在一起,”他声音闷闷的,“偷偷的也可以。”
反正他这么些年,所有大事都是偷偷干的,经验挺丰富。
“偷偷的也不可以,”她认真道,“我不怕别人说我勾引男高中生,但我的道德观不允许我接受男高中生。”
“明年六月我就上大学了。”他据理力争。
“老娘比你妈年纪还大。”她没什么好气。
“姐姐,”他觉得她太过分了,有点委屈,“你就是不喜欢我了。”
“没喜欢过,就是馋了想尝一口,”她神色冷酷,“我混账,你应该赶紧跑,然后想尽办法从我这儿多捞点儿。”
“我就想要姐姐,”他脸又红了,抱住她的手臂,“我不会缠着姐姐的,就这样偶尔来看看我就够了……好不好?”
“……你这套跟谁学的?”
舒席玉心说瓅瓅真靠谱,对着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姐姐,你说的那些我都想过,年纪、阅历、地位……我知道我可能一辈子都赶不上来,但我绝对不会在长大了以后,觉得追求姐姐很后悔……如果姐姐不讨厌我,能不能把我留在身边,我会很乖的……”
这一句句地往自己心尖儿戳,宁昭同笃定家里出叛徒了。
“嗯,姐姐?”他发问。
“把你那玩意儿压下去,”她瞅他一眼,“大庭广众的发什么情。”
“……”哪儿有大庭广众!
他手忙脚乱地扯了下裤子,然后稍稍撅起了屁股。
她被逗笑了,往他屁股上掐了一把,手感还真不错:“你谈过恋爱吗?”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摇了下头。
“那你总得谈谈,别一来就在我这种歪脖子树上吊死。”
“……姐姐,”他大概知道她的隐忧了,“我爸妈从小不管我,我早就学会过好自己的日子了。就算以后……姐姐不要我了,我不会要死要活的,我就想跟姐姐过一段快乐的日子。”
她懂了:“宁瓅教的是吧?”
“……”
瓅瓅,这真不是我说的啊。
“没事,我不会迁怒你的,我回去抽她屁股,”她安抚了一句,“走吧,送你回家。”
他一下子拽住她,眼里漂亮的光闪闪烁烁的:“姐姐,不想回家。”
“谁问你想不想了?”她笑眯眯的,“明天还有课呢,乖,回去睡觉了。”
周六家长会,周四周五就处理一下热搜的事。
骂了一上午人,宁昭同乐呵呵地往下走,七手八脚地爬到陈承平背上:“跟你说个事儿。”
“说。”陈承平都没回头看她,认认真真地洗着菜。
“梅黄溪联系我了,说让我给他留个地儿,”她笑得挺开心,“低声下气的,也就然也做不出那种小人姿态,不然我铁定要捅咕他几句的。”
陈承平乐:“那老头几岁了啊?”
“快八十了!”她真挺高兴的,“我倒是不心疼他,薅一薅他的名气我也挺乐意的,就怕他缠上来,让然也不痛快。”
“那你别让他缠着太师不就行了。”
“这不万一看不住吗?”她嘿嘿一笑,“老陈,你想不想我?”
“……有事儿就说,”陈承平警惕地看她一眼,“算计我什么呢?”
“什么叫算计,我就是特别想你,想天天能见到你,”她眨巴眼睛,嗓子都夹起来了,“老陈,要不你提前退休吧——我们学校差个后勤主管。”
陈承平听懂了,一巴掌拍她屁股上,没什么好气:“还说没算计老子!”
她让他伺候她一家子就算了,还打算让他去伺候小屁孩儿!
“不许生气,我是真的想天天跟你粘着,我在外面的时候最想的就是你了,”她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后勤权力很大的,以后你看谁不顺眼就骂谁,谁都不敢跟你说句重话,韩非薛预泽都得看你脸色……”
“他妈的少来这套,想我还是想这口吃的?”他笑骂一声,“他俩现在也得看我脸色。”
不爱吃就饿死,谁惯着他们了。
她装不下去了,一把把他推开,怒道:“那你到底来不来?我跟你说,到时候我天天住学校里,到时候别往外说我俩过得跟离婚似的啊。”
“……你还急了,”陈承平有点无语,“我也没说不去啊。”
她顿时笑开,凑上来亲了他一下:“宝贝真好!爱你!”
“顺着你就好,不顺着你就骂,”他嘀咕了两句,捞了块肉塞她嘴里,“谁惯的臭德行。也就是我现在年纪大了没脾气,要我早年那会儿,天天训得你张不开嘴迈不开腿……”
她含糊地发问:“啊,现在不能天天让我张不开嘴迈不开腿吗?”
“……爬!”
陈承平受不了了,抬脚作势要踹她,她连忙躲开,笑得不行:“我说真的,等我那任务开始了,我高考结束就去找你,到时候去你手底下混!”
“少来,你混得进来吗?”
“还看不起我,我还不知道你,到时候保管把你嘴都钓得翘起来,”她轻哼一声,悠悠闲闲地离开,“就是可惜了,在你这棵树上吊死就没办法勾搭郁郁了……”
陈承平笑骂一声,把火开小。
臭丫头,钓他一次还不够是吧,还得钓他第二次……不对,不勾搭聂郁不够啊,喻蓝江你也别动心思啊!
【我就想问,宁昭同都离开学术界那么久了,还有水平当老师吗?】
【我还是持不乐观态度,孩子们辛辛苦苦上高中考个大学,别误人子弟了】
【倪南老师真乐意陪你们玩过家家啊?《东南亚的涅槃:毒品与军政》到底什么时候出版,脖子都盼长了(面条泪)】
【还是那句话,想赚钱不要学文科(面条泪)】
【想积累政治资源的,上这个学校或许可以曲线救国】
【政治资源都来了,有些人别太离谱(诧异)】
【水平如何我评价不了,但这种娱乐圈宣传手段让人挺烦的,师资一个一个往外发,以为在路透吗?】
【内部消息,梅楷决定回去抱亲爹大腿了(狗头)】
【说实话,从现在的师资阵容来看云梦大学还是及格的:倪南坐镇历史学系,梅黄溪过玄把中西哲学的方向盘,梅楷在古典学方面这几年都有点意思,林啸撑个双非文学系绝对没问题】
【宁昭同都多少年没搞学术了】
【其他都行,感觉宁昭同做了很多年混子了】
……
【昭昭明光-v:好好好我不做学术,今年目标出个七八本(好开心)(图x9)】
那是人高的两摞打印稿,偶尔夹着几张手稿,看质感有新有旧。
【那么能藏,属松鼠的?】
【啊啊啊啊啊啊过年了啊啊啊啊啊啊(面条泪)】
【懂了吧,要多骂才肯出来(好开心)】
【混子(x)主c(√)】
【认真的吗?这么多?】
【好想听臭女人上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怀疑普林博的实力好吧(笑哭)】
【赶紧出!(怒火)】
……
“真不会,”宁博士用笔头挠了一下脑袋,“等我给你call个大佬过来。”
舒席玉乖乖点头,也不敢说那题自己其实会做。
“大卜,你拯救这个家的机会到了,”宁昭同给林织羽打了个电话,很是诚恳,“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不讲,不会,”林织羽直接给了这么两个短句,“明日旧友有约,中午和晚间都不回家吃饭。”
宁昭同劝道:“照顾一下孩子。”
“陛下自己照顾吧,”林织羽一点脸都不给,“孩子也不想要我照顾。”
孩子:……那也确实。
“算了,你明天问问老师吧,”她挂掉电话,放弃了,“早点睡,九点半是吧,到时候我叫你。真好啊,开家长会开一天,等于这周双休了。”
舒席玉语调幽幽:“双休有什么意思。”
又不能跟姐姐一起睡觉。
她瞅着他:“这话你跟你小陈叔叔说?”
“这话就是小陈叔叔告诉我的,”他认真澄清,“他说姐姐不搭理他,还不如去单位加班。”
“……我的问题,”夫人痛定思痛,“我这就去搭”
“姐姐!”舒席玉好气,一把抱住她的手,眼巴巴的,“一个人睡好冷。”
“四月份了,今天有叁十度。”
“……心里冷。”
“冷就加被子,再冷就自己抖抖,”姐姐一脸冷酷地抽回手,“卷子做完,十一点我检查。”
他怨气都快凝成实体了:“十一点你还醒着吗?”
“那要看你小陈叔叔有多混蛋了。”
“……”
小陈叔叔当然够混蛋,但孩子可以理直气壮地比大人更混蛋一点,别误会,这话重点说的是宁瓅。
“月月你不许缠着妈妈了!席玉哥哥今晚的作业还没检查呢!”闺女把门敲得震天响,韩璟和陈承平都钻出来看戏了,“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再不出来我要闹了!”
几分钟后,感觉到小闺女的锲而不舍,宁昭同一脸阴沉地推开门:“你要闹什么?”
宁瓅觉得屁股又开始痛了,看着后面噤若寒蝉的舒席玉,心说她这个女儿当得实在太不容易:“……妈妈,检、检查作业。”
宁昭同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暴怒:“好,先检查你的。”
宁瓅:?
完了,怎么把自己搭进去了。
“夫人,”陈碧渠从后面探头,目光掠过围观群众,“瓅瓅,有什么急事吗?”
宁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拉着宁昭同就往外跑:“借妈妈用用明天还哦月月!”
“哎瓅瓅!”
陈碧渠愣了一下。
你好歹留个日期,别明日复明日啊。
韩璟在旁边硬是没看懂:“这丫头犯什么病了?”
陈承平瞅着舒席玉慌慌忙忙的背影,啧了一声:“有鬼。”
“啥?”
“没事儿去给崔乔打个电话,”陈承平催韩璟,“跟他说出事儿了。”
“……啥?”
不是,我现在连你都比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