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头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许先生,你不知道。外面除了我和老爷子那边派来的人,还有两个以前是沛烨少爷家的人。这两个家伙,总是背我们几个鬼鬼祟祟,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我防着他们,已经很久了……”
谢谢,谢谢!许攸恒在心里,诚心诚意地默念道。
他当然清楚,二叔在这种时候,派两个人来医院里守着他,意味着什么。
“我看,我现在马上就打电话,把你醒了的事,告诉给老爷子吧。”大光头喜出望外地掏出手机。
别!他似有若无的冲对方摇了摇头。
现在的他,太虚弱,虚弱得就像一只随时随地,能被人捏死的蚂蚁。
没有任何人,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眼睛眨也不眨的守在他身边。
除了大光头,他还真的不放心任何人,即便是老爷子那边派来的。
所以,与其做个人尽皆知,却得步步为营的活人,还不如做个,人人对他都没有防备的死人!
“难怪那天我们来时,大光头古里古怪的。他是怕我们发现,原来你已经醒过来了吧!“舒蔻听到这儿,才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蹊跷,“可是,你不用连我也瞒着吧,还让大光头一起瞒着我,还让他那天一个劲的就想赶我们走!。”
“你别怪小关,如果没有他,我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许攸恒苦笑,“而且,你以为我不想睁开眼睛,好好地看看你吗?那天,你们才进门,我就不省人事地又晕睡过去了。”
“胡说。那天我明明就感觉,你的手捏了下我的肚子。”舒蔻用胳膊肘垫着脑袋说。
“有吗?”许攸恒慵懒的一挑眉,“那大概是你的话太多,吵得我的手,下意识的捏了下吧!”
舒蔻想啐他。
亏她还以为,他是被自己那些感性的独白打动了,所以才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那后来呢?”舒蔻不依不饶地问,“后来,你就没让医生来给你看看吗?”
“当然有。”许攸恒睁开眼睛,好像躺了这会儿,他又恢复了些体力,“后来一段时间,我几乎一直陷入这种断断续续,时醒时睡的状态里。医生说,我能醒过来就是个奇迹。他认为,是我想醒的欲望太强烈了。可我知道,是我意识里那个一直试图唤醒我的声音,是它,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什么声音?”舒蔻好奇。
“你的声音!”许攸恒毫不讳言,深邃的眸子里,清清楚楚地印出两个舒蔻的倒影,“就像刚才那样,哭哭啼啼的声音。”
舒蔻的心一暖,什么也不想说。
只是往他怀里,下意识地缩了缩。
许攸恒把她拢在怀里,也沉默不语,只用双唇在她的额上印下了一个吻。
“许攸恒,你要防着沛烨家的保镖,你想要保护自己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为什么对我还要一直装死?你明明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担心你,我比任何人都盼望着你醒过来,哪怕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就一眼!难道,这与你也是一种奢望吗?你就这么狠心,也忍心让我一直活在担心和焦虑里吗?”舒蔻把头埋在他胸前,闷闷不乐地问。
许攸恒半晌都没有说话。
直到舒蔻,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才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苦笑,“舒蔻,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
“什么?”
“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姗姗来迟!”
舒蔻摇头。
“这是汉武帝为纪念她逝去的宠妃——李夫人,曾做下的诗赋中的一句。”许攸恒似笑非笑。
舒蔻来了兴致,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会突然,想和自己谈论起诗辞来。
“这位李夫人,虽然生前很受汉武帝的宠爱。可惜,难逃红颜薄命的宿命,为汉武帝生下一子后,她就患了重病。武帝得知她病危,便星夜去到她的宫中看望她。如果换成其他的嫔妃,能得到皇帝的亲自驾临,也许会兴奋不已,可这位李夫人听说武帝到来,不但不愿见他,还立刻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无论武帝怎么哄她,怎么许以重金,她死活也不愿与武帝相见。”
“为什么?”舒蔻不解。
许攸恒没再接着往下说,只是浅笑。
“因为……”舒蔻摸着自己脸上的抓伤,恍然大悟,“因为她病了很久,容貌过于憔悴,所以,不愿让汉武帝看到自己的模样,不愿破坏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她要让皇帝永远记住,她最年轻最貌美的样子。”
许攸恒笑而不语地点了点头。
“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舒蔻嗫嚅着,陡然又明白了。
“舒蔻,我真的不想让你看见我像个废物,除了转动眼珠子,什么也不能做。连从床上爬起来,或者是下床走几步,都很困难。”许攸恒情真意切地说,“难道,你愿意要一个连洗脸换衣服都需要人帮忙的丈夫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舒蔻的鼻子一酸,眼泪说来就来,“我只知道,看不见你睁开眼睛,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很难过。远比你刚才说的这一切都要难过……”
许攸恒搂紧了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又尽情宣泄了一番,说,“其实,我每天都会趁着天不亮的时候,起来活动一下。虽然医生说,我身体的确在恢复,可这个恢复期,也许会很漫长,究竟有多久,他也无法说出来。如果今天不是你哭哭啼啼的,也许我还会这样一直装下去。”
“许攸恒,我恨你!”舒蔻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许攸恒倏然一愣。
“我从来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狠心的男人!”舒蔻愤恨地说:“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你又不是女人,又不是以色侍君的宠妃,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可……
就算是男人,也会有自卑,也会有不希望别人看到的一面。
尤其是不希望他心爱的女人看到自己一无是处的样子。许攸恒拍了拍她的背,脸上除了愧疚,还是愧疚……